麴允慢慢收了笑容,摇摇头,面上竟然露出些许悲色,却又沉吟不语。殷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麴允徐徐道:“你的意思,是指万一长安失守,朝廷可以西迁至秦州上邽,以南阳王为臂助,再图恢复?”
“……属下浅薄之见,大都督恕罪。”
“不。你这不是浅薄之见,相反你这是出于公义之心而提出的看法,其实,正常情况下,也应该是这样的。奈何,如今情况不正常啊。南阳王觊觎之心,日益膨胀,对于朝廷的诏令,也开始有些阳奉阴违起来,去年的勤王令,他最后竟然拖延了事!南阳王,靠不住呀。”
麴允无力地往后一靠,闭上了双眼,面上疲态俱现。殷旋默然垂而立,心中惶恐不安,这朝堂之上的纷争,是擎天大佬们之间的算计,哪里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参与甚至闻说的,搞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从古到今,这种无妄之灾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书房内一时寂然无声。良久,麴允忽地睁开了双眼,长长的马脸上,凌厉之色毕现。
“殷旋。”
“属下在。”殷旋忙抖擞了精神应道。
“如今大敌当前,长安疲敝,不用非常之法,难以抗拒。眼下我有一个对策,若是成功,退敌当在扺掌之间。不过,这个对策又是要落在你的肩上,就看你敢不敢应承下来。”
殷旋心中一振,不假思索抱拳朗声道:“只要是能够让胡虏吃个大亏,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是在所不惜。”
“好!”殷旋话音未落,麴允已是大声叫好起来,又道:“事关机密,你附耳过来。”
殷旋一声得令,忙趋步上前,欠着身子伸过头来。麴允抬起袍袖,在殷旋耳边一阵不停低语,一番话说完,殷旋欲言又止,面色却随之变得苍白起来。
麴允觑了觑,不动声色道:“如何?不知你敢是不敢?”
殷旋罕见的有些失礼,他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墙角,伸起手来搓着下巴,挺一挺眉毛,似乎想开口了,但那搓着下巴的手,忽又往上一抄,兜脸儿抹了一把,就落下来在大腿侧重重的一拍。
“行!此事若成了,于家国有大利,我也可藉此正大光明的博取功名爵禄;若是败了,也无所谓,正好可以洗刷家门耻辱,虽死也无憾。”殷旋感到全身的热血一股股地往上涌,眼睛瞪得老大,胸脯急剧起伏,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他猛地朝着麴允跪了下去。
“殷旋但凭大都督指派!只是若是万一有个好歹,还望大都督为我主持公道,给属下一个身后之清名。”
“好好好。”麴允连声道好,这次是真的俯下身子,使力将殷旋搀了起来,“殷校尉深明大义,麴某实在感动。你放心,我在这里给你立下誓言,若是事成,便是奇功一件,我担保你的功名富贵,便是擢跃而为军中大将,也无不可;若是事泄,我也一定会将殷校尉的高义,露布传达于天下共知。”
二人再细细商议一番,殷旋拜了一拜,毅然出门而去,去执行一个绝密而凶险的任务。麴允听得殷旋的脚步急促远去,心中突然七上八下,宛如急浪翻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