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而过,吹起地面上的残雪,覆盖在花错的红衣上,越积越多,渐渐地就要将他掩埋。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看到雪中露出来的半张青白脸孔,出惊疑之声:“是他?”
那人上前探了探花错的呼吸,意外觉他还有微微气息,连忙将他从雪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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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站在湍流的江边,楚玉低声道。
此处水流甚急,不时有岸边的冰雪被滔滔流水带走,在江水之上漂浮几个来回,便如泡沫一般散开来。
容止已经送到了地方,江边水势较缓之处,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水手护卫齐全,是容止为楚玉准备来用以上路的。
此番分别,容止会回平城,而她则要去往与他相反的方向。
这个冬天好像十分漫长,漫长得让人有一种春天永远不会到来耳朵错觉。
楚玉心中恻然,她心知自己舍不下容止,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着他一道走,看容止秀美绝伦的容颜依旧从容漫然,仿佛她的离去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她禁不住暗暗有些气恼:他难道就不会多说些好话留一下她?
这个负气的想法一出,楚玉又禁不住自嘲: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既然知道结局不能改变,容止也不会多费那些气力。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容止望着楚玉,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地氤氲着谁都看不懂的情致,脉脉的眼波便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他微微笑着。很是悠闲安适的,只抬手给她理一下被风吹开些的丝,他的手指白得几乎透明,动作亦极温柔,仿佛拈着一片稍一用力便会破碎的雪花。
他梳理了她的头,手指又缓缓滑下,指侧缓缓地抚过冰凉的脸颊,好似流连不舍地,亲昵地反复摩挲。
被他这么摸啊摸啊摸的。楚玉的那点儿恻然很快就烟消云散,全转化成了不好意思,被摸过的地方好像一下子烧起来,她眼光飞快地朝旁边瞟一下,抬手挡容止继续摸下去,压低声音,红着脸悄声道:“有很多人在看啊。”
容止很顺从地停了下来,但目光依旧温柔地徘徊在她脸容上,好像要将这个模样深刻地记住,他低声说:“你让我再看看你吧。今后或许便看不到了。”
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楚玉有点心软,犹豫片刻后道:“你。你今后也可以来看我啊,反正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身在何方,偶尔见一两面,也是可以的。”
容止没有回答,只无声地笑了笑,道:“公主此去,一路保重。”
楚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再见。”她牙一咬心一狠,还是转头朝船上走去,甲板上,桓远已经在等她。
容止带来的所有人手,都跟着楚玉上了船,船开动之际,楚玉回头看去。却见容止孤伶伶一个人站在江边,他蹲下身,捧起一堆冰雪覆在脸上,再抬起脸来时,依旧是容色如雪。神情高雅,那种冰雪般的卓绝与无情。一直以来都让她又爱又恨,牵挂不已又恼怒不已。
楚玉站得有些远,角度亦偏了些,因而并未瞧见,那些自容止指间漏下的白雪之中,沾染着点滴触目惊心的红。
眼看着船顺水而下,渐行渐远,容止苍白的嘴角终于绽出一抹飘渺的笑意,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梦幻又美好,仿佛世间一切虚幻不真,眨眼即逝的事物。
又站了一会,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江面上缩小的船影,只埋着轻缓的步子,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去。
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身体内那可怕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崩溃,他可以感觉到,仿佛有无形的利剑来来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这样的利剑,他的全身上下,从心脏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遭凌迟一般痛楚,纵然是他擅长隐忍性情坚忍,此时此刻,也终于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容颜秀美,微凉的眼色与隐忍的痛楚,让他看起来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凄凉之美,但此刻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的大雪与他相伴。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剧痛,只走了几步,容止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铰碎了一遍,又重新组合起来,再度承受更剧烈的痛楚,那种失控的力量在身体内来来回回的肆虐,无可遏制不能阻挡,心脏好像被边缘锋利的金属丝网包住,丝网来来回回地切割,可是其中一小块地方,却那么坚定温暖,如何都不能磨灭。
——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