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遥望西方,天际,万里浮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耀眼的金色交织着妖娆的红,美得,炫目迷离。
帝都,长街,人山人海。
虽,还未入夜,但,长街之上,已是灯火阑珊,随处可见,迷离耀眼的绚丽花灯在风中摇曳,与漫天红艳的霞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万千人群之中,一对身影缓缓行来,说笑之间,步伐悠然自若。
淡淡的夕阳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愈发蒙上了一层神秘高华的光晕,唯美,不似凡尘中人。
男子紫衣慵懒,美若夭邪,周身透着一股邪魅尊贵的气质,云天之巅,睥睨天下。
女子素衣翩跹,绝美若仙,周身萦绕一种飘渺空灵的气质,凌越九天,遗世独立。
他们,就那样,沐浴着漫天红霞,执子之手,缓缓而来,仿佛,自飘渺的云天之巅而来,如仙,如画。
原本嬉闹喧哗的长街,蓦然间一片死寂,所有的声音都湮没,所有的景致都幻灭,天地之间,只余那一对身影,风华绝代。
长街之上往来的人群,不自觉的顿住脚步,目光,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一对身影,再也无法移开半分,忘了手中的动作,甚至,忘了呼吸。
“人真多!每年的灯会,都是这么热闹吗?”慕云希眸光轻转,看了一眼长街之上,那些已然化身雕塑的男男女女,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她这算是招摇过市,祸害众生么?
“应该不是,今年正值皇帝寿辰,加之,诸国使节与各方城主也纷纷前来,人,难免会多了些。”听到慕云希的问话,轩辕澈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语气满是认真的回道。
帝都的上元灯会,虽然是一年一度,但是,他也只是十三年前偷偷出宫,玩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灯会。
邪肆幽深的凤眸微微一暗,一抹冷意划过眼底。
曾有一年,他给慕倾颜传了一封信,是邀她共赏花灯,可惜的是,她拒绝了!
当初,他还为此难过了许久,以为,希儿讨厌他……
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慕倾颜那个阴险歹毒的贱人!
也幸好,她拒绝了!
若不然,此刻知道,他曾与那个贱人共赏花灯,那他,简直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应该?别和我说,这也是你第二次来赏灯会!”看着轩辕澈那变幻不定的脸色,一会儿杀气凛然,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暗自庆幸,慕云希满脸狐疑之色的看着他,娥眉轻挑,语带促狭的开口。
就算是,七年间,他都是南征北战,在大漠黄沙之中度过,多年,七年前呢,他与慕倾颜可是同处皇城六年呢!难道,就没有参加过这上元灯会?
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
如此,甚好!
思及此,心情,没来由大好。
“天地可鉴!我这辈子就赏了两次灯会,都是与娘子一起的!”不经意间看到慕云希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轩辕澈蓦然一个激灵,一幅信誓旦旦的语气开口,那般神情,恨不得立刻举起双手,对天发誓般。
天哪!希儿不会是怀疑她离开燕京的这些年,他与慕倾颜那个贱人丑女……
看着轩辕澈紧张的样子,慕云希不由得哑然失笑。
随即,微微正了正脸色,抬起另一只手,玉指纤纤,指间捏着一个古老的手势,一本正经的开口。
“本姑娘掐指一算,事实,果然是如你所言!”那神情,那语气,还颇有那么点,行骗江湖的半仙风范!
见状,轩辕澈那美若夭邪的俊脸之上,瞬间划过一抹明显的错愣之色。
“希儿,你何时拜了神棍为师……”轩辕澈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神情,有些古怪。
她的神态举止,若是旁人做来,必是滑稽可笑,但,那般绝美空灵的容颜,那一身飘渺初尘的气质,她,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周身,都萦绕着一种圣灵高华的光环,只会让人,虔诚膜拜,而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本姑娘天资聪颖,无师自通!不可以吗?”闻言,慕云希却是挑眉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促狭与轻快的开口。
“……可以!”他能说不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
“澈,若是今日,我真的杀了皇帝,你,会怎样?”只是,正当轩辕澈暗自腹诽之时,耳边,却传来慕云希清冷空灵的嗓音,语气,轻且淡,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淡淡悠远,淡淡怅然。
脸上的神情,蓦然一僵,轩辕澈倏地转头,凝眸看向慕云希,邪肆幽深的凤眸之中,眸光浩渺而深邃,仿佛,暗夜之下的无垠苍穹,包罗天地万象,有着太多,让人看不到的东西。
慕云希,微微仰头,迎视着他的幽深的目光,不躲不闪,绝美空灵的容颜之上,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只是,那双恬若秋水的眼眸之中,依稀多了几许,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澈,若是今日,我,真的杀了皇帝,你会怎么做?
会,为他报仇么?
虽然,今日没有杀了他,可是,血液之中的那种冲动,却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人不安!
我怕,终有一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
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又该何去何从?
纵然没有父子之情,却终是父子之名!有着斩不断的血脉相连!
他无情,你却不能无义!不然,你岂不是要成为,与他一般让人不齿之人?
而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背负起千古骂名?
“好啦!别想啦!我今日也是要吓吓他而已,他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他眼底的深邃,让她,莫名的心痛。
他,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也经历了太多太多……
过去的,她无法为他分担,只愿,未来,不再让他,一个人,涉身黑暗与冰冷,在俗世浮沉中,挣扎,孤寂。
“希儿……”看着她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
心中,仿佛压了千钧重石一般,沉闷而窒息。
今日殿上,看着她手中之剑,决然不留一丝余地的刺向皇帝,那一瞬间,他的心,似乎停跳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担心!
他担心她!
担心,在她杀了皇帝之后,能否全身而退?是否,从此便要亡命天涯的躲避着朝廷的追杀?
毕竟,在去皇宫之前,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若她就是那样突然的杀了皇帝……
他担心的有很多,却从未想过,为皇帝报仇之类,哪怕只是一瞬间,都没有想过!
只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皇城的灯会,我可是有十几年不曾来过,今日,你就陪我,玩个尽兴,如何?”
不管前路如何,今日,此时,此刻,她只想与他,两个人,抛开一切,好好的,醉一场,梦一场,哪怕,只是烟华一瞬,转瞬醒来……
“好!”心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纵是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觉苍白无力,看着她眉目之间那一抹嫣然巧笑,再多的话,此刻都已散作尘烟,他只想说,好!
希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他,无声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相依,十指相扣,缓缓走向,那一片霞光浸染的长天。
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一群神情呆滞,满脸惊艳的路人。
“那,那是谁?是仙女吗?”良久,一人,神情依然呆滞,伸着一只颤抖的手,遥遥的指着慕云希的背影,轻颤着声音问道。
有生之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美的,不似凡间女子!
“应该是的%人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美的女子?而且,那一身如仙如幻的气质……”另一人接口,神情惊艳,眼神迷醉。
“不!她身边的男子是夜王殿下,那她……”有一人,灵光一闪,恍若惊觉到,那美若夭邪的男子,正是夜王殿下,那,如此说来的话,他身边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夜王的新宠妃!”正是,那人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有一人,大声开口,惊呼道。
“什么?”瞬间,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难道不是吗?夜王妃可是燕京第一丑女!如今夜王也不再痴傻,自然不会再留着那样的丑女在身边,这个比天仙还美的女子,一定是夜王的新宠!”
“言之有理!只是,这美人是何来历?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可能是他国女子!最近,不是有许多的外国使节在京吗?这女子说不定……”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皇城,西市,清风阁。
清风阁之名,在燕京,仅次于千娇阁!
平日里,这里便是王孙公子出没频繁之地,今日,恰值上元灯会,更是,座无虚席。
“呦!这位姑娘,长的这么漂亮,怎的也来逛这烟花柳相之地?”蓦然,站在门口迎客的几名貌美清倌儿,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黄衣女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划过一抹诧异,迎上去去,满脸媚色轻笑,语气不无暧昧。
清风阁主男色,宾客也多是王孙公子,但,也不乏大胆另类的贵妇人!
但,像眼前这般年轻貌美的,还是有一回见到呢!
瞬间,几名清倌儿抖动着香风飘飘的手帕,围了过来。
“不想死,就站远点!”一声轻斥,不怒而威。
清凰美眸半眯,一记冷眼扫去,瞬间杀气森森,举手投足之间,难掩那一身与生俱来的桀骜轻狂之色。让人,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不开眼的东西,都好好迎客去!姑娘,快快,里面请!”一道人影,风一般的从里面刮了出来,带来一股漫天的脂粉香味。
那分不出男女的清风阁老鸨,满脸凶神恶煞的吼退了几个清倌儿,目光转向清凰时,瞬间艳阳高照,换上了满脸的谄媚之色。
清风阁中,一派纸醉金迷的笙歌曼舞,真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
“嗨呦!怎么着?这新来的,架子还不小啊!敢在爷面前耍大牌!还挺横的?再横,当心爷让你横着出去!”满室香风萦绕之中,传来一句很是破坏气氛的话,那如同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难听至极,语气,还是横的二五八万似的,顿时让人很不爽!
一个五大三粗,油光满面的男人,正满脸淫笑的看着面前一个低垂着脑袋,做跑堂小厮打扮的男子,十几个手拿铁棍的家丁,将那华服男人与跑堂小厮团团围住,一幅,虎视眈眈的样子。
那男人,三十左右,虽然是一身锦衣华服,却更像是一头肥猪,偷穿了人的衣服,在那招摇过市,耀武扬威。
“识相的话就乖乖从了爷!爷保证让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若不然的话,爷马上让你横尸当场!”那华服男人,满脸猖狂,阴笑出声,脸上的肥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个圈,看得人,肠胃一阵翻滚。
“可惜,爷爷只喜欢吃素!”被一众凶神恶煞的家丁包围着,那跑堂小厮却未见有丝毫的慌乱之色,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但,纵然只是一个身影,看不清容貌,便已经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看得那华服男人,心痒难耐。
“大胆!少爷只自称了一个爷,你居然敢称两个爷?你活的不耐烦了?”这世上,从来就不会缺少狗腿!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爷打!打完了拖走!”那肥猪一样的男人,一声怒吼,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就要向后挪去。
那些家丁早就是跃跃欲试,如今,肥猪一声令下,瞬时化身恶棍,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便扑了上去。
清风阁中护院倒也不少,可是,也不会轻易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跑堂小厮,把客人给得罪了!
子墨低垂着脑袋,心中一片纠结。
到底是还手呢?还是逆来顺受呢?
若是砸了这清风阁,不知道王妃会不会把他活埋了?
若是逆来顺受的话,那些个铁棍打在身上,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正当子墨百般纠结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恰好看到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如同天外而流星般,带着湮灭一切的华光,破空而来,转瞬之间,便已落在那些灰衣打手便知的暗影之中!
瞬间,一阵金戈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个横行乡里的打手,又岂会是清凰的对手?不过半招,便已纷纷倒地,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半空之中,清凰美眸微眯,看了一眼那乱七八糟在空中飞窜的铁棍,一抹桀骜轻狂的冷笑漫过嘴角。
衣袖轻扬。一阵劲风扫过,那些铁棍瞬间呼啸着朝地上横七竖八的家丁砸去。
瞬间又是一阵鬼叫嚎啕。
“哎呀妈呀我的腿呀……这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打本少爷……哎呦喂疼死我了……”那肥猪一样的男人,被从天而降的铁棍砸到了腿,瞬间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还敢口出秽语!”闻言,清凰的面色骤然一寒,一脚踢向身边的长凳。
“嘭——”长凳夹杂着凛冽风声,直直的砸上了肥猪男人的脑袋,瞬间,鲜血流了满脸皆是。
“啊啊啊啊——”一阵比之先前更为凄惨而惊悚的嚎叫声响起,震得满室的桌椅都在微微震颤着。
“少爷——你死了没有?”瞬间,那些摔倒在地的家丁们,连滚带爬的滚到那肥猪男人的身边,口中大声的呼喊着。
“少爷!您还有气么?吱个声啊!”看着倒在地上,双手抱头,满脸鲜血的肥猪男,那些个手下瞬间慌了手脚,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围着他肥胖的身体团团转。
而,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了周围的一众人等,笙歌曼舞瞬间中断,艳色清倌儿也惊慌着四散而去。
“出人命了!”一人惊叫,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恐,更多的却是看热闹。
“这姑娘什么人啊?竟敢在清风阁里闹事?”无数人的视线看向清凰,忍不住私下攒侧着。
“你这个不知是何的野蛮女!竟敢打死了我家少爷?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说出来吓死……啊……”一狗腿,满脸嚣张之色的躲在一众灰衣打手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有恃无恐的指着清凰,大放厥词。
只是,那吓死人的来头还未来得及报出来,人,便已经被一支竹筷直直的穿透了喉咙,死不瞑目。
“啊……杀人了杀人了……”
“快将那个无法无天的野蛮女送官!”
一瞬间,周围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聊之人,满脸兴奋的拍着桌子鬼喊鬼叫。
“都给老娘闭嘴!”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惊雷般响起,堪称河东狮吼般,惊天动地。
瞬间止了周围的一片鬼叫。
所有人,俱是满目畏惧的看向清风阁老鸨——一个男女莫辩的人!
心中纳闷着,看他每次发火都喜欢自称老娘,看来,应该是个女的!
“凡是来我清风阁的,那就是清风阁的贵客!谁敢把老娘的贵客送官?恩?老娘阉了他!”花枝招展的老鸨,一手叉腰,一手扇着蒲扇,却是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还真像是夜叉托生。
一双恶狠狠的厉眸扫过,堂中之人,顿觉一阵凶风刮来,不自觉的抖了三抖。
“风妈妈……我家少爷也是您的贵客啊……”一家丁,缩着脖子,抖着声音,弱弱的道了这么一句。
“放屁!你家少爷?和这位姑娘比起来,算什么东西?再敢多言一句,第一个把你阉了!”那家丁话音未落,清风阁老鸨便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那家丁,腿一抖,瞬间偃旗息鼓,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喂!野蛮女,你不会,是特意来英雄救美的吧?”被众人遗忘的角落里,子墨伸手扯了扯清凰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开口,俊美如斯的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神情。
“本姑娘是英雄不假,可,你是美人么?”闻言,清凰半眯了一双灵气逼人的美眸,眸光之中带着点点桀骜不羁的神色,缓缓流连在子墨的脸上,鉴宝一般专注认真的眸光,似笑非笑。
“你都能是英雄,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美人!”对上清凰戏谑而不羁的眸光,子墨毫不在意的扬了扬头,一幅豪气冲天的样子开口道,完全不知矜持为何物呀!
“无耻!”闻言,清凰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还美人?
“多谢夸奖!当之无愧!”好吧!事实证明,他,真的还能够再无耻一点的!
“……”瞬间觉得,这清风阁,她貌似不该来!应该让他好好在这里吃点苦头才是!刚刚,也不应该救他!
“不过,为了报答大侠的救命之恩,里面请,就让小的好好伺候您吧!”清凰正自郁闷之间,蓦然,耳边传来那人极其欠扁的话语,饶是没有看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都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有多欠修理!
堂中的人虽多,可都慑于风妈妈的凶悍,一片寂静,是以,这一道暧昧不清的话语,甚是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哦……原来如此啊!众人脸上的神情,瞬间一片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郎情妾意,一早就有奸情在啊!难怪!
“清、清……”就连那威风八面的风妈妈,乍闻此语,都难掩一脸的错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