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孤独,叫举杯邀月,有一种寂寞,叫清风不度。一阕清风,一轮明月,似乎,是苍穹亘古不变的格调,一世清风,月影万年,相望的,却是永生莫离。
星云棋布的苍穹夜色,繁华满皇都。
长街,民宅,两道黑影。
“搞定!”一切动作完毕之后,清凰轻轻地拍了拍手,美眸微微上挑,欣赏了一眼门上的画卷,满意一笑。
“呃……这是……这……”子墨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扭曲,微微张大的眼眸之中,写满了明显的错愣和惊疑之色,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贴在门上的画卷,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居然有些语不成句起来。
“怎样?还不错吧?多绝配的一家人啊!多么难得一见的全家福啊!”清凰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圣诞树一般的子墨,扬声道,灵气逼人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似乎,刚刚完成了一项伟大而光荣的任务一般。
“呃……全家福?绝配……”闻言,子墨机械般的转了转眼珠子,斜向一边满脸神采飞扬的清凰,嘴角,不可抑止的抽搐了下,又缓缓的扭动脖子,看向那大门之上的画像,眉毛狠狠的抖了抖。
“可不是,这些画像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还是很逼真的嘛!”清浅的月华之下,那贴在门上的画像,呃……
那画卷很是宽大,上面,一共画了五个人!
最上面,是一张特写!放大的脸,竖起的眉毛,瞪大的眼,微微有些歪的鼻子,五官狠狠的纠结到一块去,脸色,黑沉如锅底!显然,正隐忍着无边的怒气,怒气之中,还夹杂着几分鲜明的哀叹和郁结之色!
那张大的嘴巴,吐出了一个大大的气泡,泡泡里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借着清浅的月光,依稀可辨:妻妾如此,情何以堪?儿女如此,不如去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放大的、扭曲的脸,不是别人,正是皇帝也!
皇帝之下,是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横眉怒视着对方,那脸上,布满了抓痕,五指印,甚是精彩!虽然狼狈了些,可还是不难辨出,那是正是皇后与贤妃!
最下面,是一对夫妻特写!
男的面目全非,脸肿的像是猪头一般,且纵横密布着各种抓痕,已经看不到本来面目!
女的,更是惊悚!一张脸,如恶鬼般丑陋骇人!
看不出身份没关系,旁边都有备注的,可不就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那画卷甚是宽大,画了五个人还有空余!
不过,这样的一个组合,出现在了一张画面之上,那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惊悚。
子墨看着那幅画,半晌都回不过神。
眼角微微抽搐着,有些艰难的转动脖子,瞥了一眼自己身上那足有十几个之多的包袱,脚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凉意。
不会,他身上背的,全部都是在这恐怖的画卷吧?
那得有多少张?
随即,子墨的脑中划过一道警钟,这些画,不会都要张贴出去吧?
那得贴多久啊?、今晚,他还有睡觉的可能么?
“这些画可都是好不容易才赶制出来的,不可浪费了,走,下一家!”正在子墨魂游天外之际,耳边传来清凰那轻灵之中充满了桀骜之气的声音,话音还未落地,子墨便觉眼前刮过一阵寒风,清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下一家民宅的大门前。
呃……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陪着这个野蛮女一起抽风!
“还不快点滚过来?在那磨蹭什么?明日一早,本姑娘要全城百姓都可以欣赏到皇帝家的全家福!”清凰已经贴好了第二幅画,转身却见那人没有跟上来,不由得横眉瞪了那人一眼,低声喝道。
闻言,子墨仰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这言外之意,今夜,他们要将这些皇帝家的全家福贴满全城的大街小巷?
寂静的夜,清冷的月,闲适的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是,那两道忙碌的身影,却像是暗夜中的蛰伏者一般,访遍了帝都皇城的大街小巷,民宅官邸。
蓦然,一阵风过,一黑一白两道快速的穿梭在夜空之下,看那身形,正是从皇陵赶回的玉墨染和夜一。
“这白花花的衣服穿着还真是不习惯!夜里出没,还真是像白无常!”半空之中,玉墨染施展轻功,一边飞速的朝着天下楼的方向而去,一边,斜眼扫视了自己一圈,满脸嫌弃之色的感叹道。
“那是因为你穿不出那种仙气!宫主穿了就很好看!不过,你也只能传出白无常的效果!”一旁,夜一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视之态,出口不留情。
“宫主是女子!和本公子能比吗?”闻言,玉墨染的身子抖了抖,差点没有一头栽下来,转头狠狠的瞪了夜一一眼,纠正道。
话说,这死小孩的意思是,穿在宫主身上就是仙气!穿在她身上就是鬼气?恩?鬼气?
“……”闻言,夜一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少年清秀的脸上划过几分扭曲之色,他可以说,自己不认识那个变态么?已经变态到男女不分了!
“咦?那是什么?”忽而,玉墨染低呼一声,艳若桃花的脸上划过一抹浅浅的疑惑,视线落在一所民宅之上。
听到玉墨染的声音,夜一忍不住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少年清秀的脸上,划过一抹迟疑之色,那画像……
在夜一惊怔之时,身边的玉墨染已经一个飞身,身形如夜莺一般,瞬间落在了那民宅之前。
夜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奇心还真是泛滥成灾!
“噗——咳咳咳——”忽而,下方传来玉墨染剧烈的咳嗽声。
玉墨染一手抚着胸口,咳嗽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新月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贴在门上的画像,眼角,隐隐似在抽搐。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她强大到变态的玉墨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事吧?至于么?不就是几个丑鬼开会么?”夜一,悄无声息的落在玉墨染身边,看着玉墨染狼狈的样子,眼中,难得的划过一抹关切,语气,却是充满了淡淡的鄙夷之色。
“呃……”闻言,玉墨染愣愣的瞪大了新月般的眸子,满眼崇拜之色的看向夜一那没有一丝异样的脸。
这孩子,果然很淡定啊!至少,比她淡定的多!
“这是谁这么有才啊?还真是栩栩如生!”玉墨染再次将视线定格在那写着大大的:‘全家福’三字的画卷上,心中,一片慨叹。
“是无聊!”夜一冷冷的看了一眼那惊世骇俗的画卷,拽拽的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句。
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和玉墨染一样无聊的人!真是,同道中人啊!
“怎么会?本公子就觉得这人太有才,太有创意,太有胆识了!本公子喜欢!哈哈哈哈……”玉墨染此时,看那幅画,就像是狼外婆看小红帽,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这,敢将皇帝家的糗事满大街,满皇城的宣扬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哦!
而且,这画,还真是绝了!
原来,慕倾颜那个贱人,脸被人毁成了这副不人不鬼,毛骨悚然的模样啊!真是大快人心!
“恭喜你,遇见同类了!”夜一眼角抽搐的看着玉墨染那一幅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的神情,扯了扯微微僵硬的嘴角,冷冷的丢了句。
看她那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去结识那贴画之人的模样,夜一就忍不住在心底哀叹,若是,这世间再多一些像玉墨染和那个制造‘全家福’的人,那么,这个世界,离疯癫也不远了!
“嘿嘿嘿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死小孩!”闻言,某人奸笑了一声,完全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开口,说话的同时,刷的一声打开手中的玉扇。
“不是,知你者,美人也吗?何时,又变了?”少年清秀的脸上划过一抹狠狠的鄙夷之色,毫不留情的揭穿,目光,落在那人打开的玉扇上,不可抑止的抽了抽嘴角,提醒道,“还有,现在是深更半夜,你是想招魂么?”
“招鬼啊!真以为本公子是见鬼的勾魂使者啊?”闻言,玉墨染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之色,不知是触动了玉扇中的哪一个玄机,瞬间,一只缩小版的狼毫,从扇柄之中滑出。
“嘿嘿嘿嘿——”玉墨染手中执着狼毫,又是一阵让人心底发慌的奸笑声响起。
“你抽风了?”夜一眼角抽搐的,看着玉墨染那剧烈抖动着的肩膀,有些无语。
“本公子哪一日是不抽风的么?”闻言,玉墨染手执狼毫,转了转脖子,斜睨了夜一一眼,娥眉轻挑,完全不知无耻为何物的开口,反问。
“……”夜一别开眼去,他什么都没说!抽吧!抽吧!说不定,抽抽就正常了。
“全家福嘛!怎么可以少了她呢!可不要感谢本公子哦,我可是做好事不喜欢留名呢!”玉墨染像是念经般的自言自语着,手中的狼毫在那画卷的空白不分龙飞凤舞着,脑袋,还一晃一晃的,完全一副夫子教学状。
很快,那空白的画纸之上,多出了一张黑白交错的脸,一块黑,一块白,黑色如炭灰,白色如面粉!绝对鲜明的对比。眼睛瞪得像鸡蛋,满口白沫……
那张脸,不是轩辕文月还有谁?
一幅完成,玉墨染又开始奔赴下一家民宅,身后,夜一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夜色之下,那如同长蛇阵一般连绵起伏的民宅官邸,少年清秀的脸上,漫过几分挫败之色。
玉墨染是什么样的人,他用头发都能想的到,今夜,她若是不在那些画像之上,画满了轩辕文月,她就不是那个抽风的玉墨染了!
千里之外,轩辕王朝东方城池,洛阳城。
洛阳城外,有一山,名曰,万狐山。山不高,却是层峦叠翠,千峰万岭,且,每一处山峰,都是奇险无比。山上密布着各种原始丛林,大树参天蔽日,密林深深,各种阵法与陷阱星罗棋布,古道崎岖,山路艰险,这里,向来都是富商巨贾避之不及的禁忌之地。
他们,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宁可绕上十天半月的远路,也绝不愿踏足万狐山半步。
那一带山林,就仿佛是上古时期遗落在人间的一处蛮荒之境般,让世人,避之如洪水猛兽。
传言,那里,野兽横行,恶鬼出没,传言,那里居住着一群远古蛮荒之民,生食人肉,生饮人血,传言,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之下,都掩埋着森森白骨……传言,实在是太多太多!
传言,已经无法考究与证实,但是,万狐山,却在世人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恐怖可怕的阴影。
但是,凡事都会有那么几个例外,大千世界之中,总会有几个不怕死的家伙,放着天堂大道不去走,偏偏要过奈何桥!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满怀自信者,比如说,金陵城主进贡给皇帝的贡品,就是经由万狐山这条路,押运进京的!
金陵不过是一方小城,可是,却是轩辕王朝富庶之境,奢华富丽,进贡向来也是轩辕王朝诸多城池之中,最豪气,最奢华的!是以,东方青龙城主临去燕京之前,便已经派人前去金陵城外接应贡品,可见其,对金陵进贡之物的重视程度。
而,万狐山下,一片空旷荒芜,竟连一户人家都没有,若是一般的山林,山脚下定会有十几户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居住,可是,万狐山下,却是渺无人烟。
洛阳城中的百姓,若遇到外乡人问及万狐山之时,也都是脸色陡变,纷纷作鸟兽散。
洛阳城中,虽然,恢弘大气,富丽堂皇不及帝都皇城,可,也是繁华三千,热闹非凡。
此时,不过才清晨,洛阳长街之上,便已经是行人如梭,车水马龙。
万千人群之中,一道紫色的身影分外醒目。
娇俏可人的小脸之上,微微有着一丝疲惫之色,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额前的碎发之上,还凝着一层细小的露珠,在清浅的阳光之下,晶莹通透,一看,便知是连夜赶路的原因。
此人,不是坑蒙拐骗了朱雀骑兵,外加打劫了贡品的紫依,还会有谁?
“这位大叔,你知道万狐山怎么走吗?”长街之上,紫依拦住一个五十多岁,面色慈祥的大叔,开口打听道。
“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去!”那面色和蔼的大叔,一听紫依这问题,脸色瞬间就变了,一脸慎重之色的看着紫依,叮嘱道。
“为什么呀,大叔?不能去吗?”那个大叔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强烈了些,紫依很是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
看那个大叔脸色都变了,难道,那万狐山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可是,她可是得到消息,今日午时左右,金陵押送入京的贡品便会抵达万狐山,她从邺城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可不就是为了那批排场最大的贡品么?
“不能去!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小姑娘,听大叔的话没有错,赶快回家去,别让你的父母担心!”闻言,那大叔立刻摆了摆手,连声催促着紫依,浸染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慈祥。
“哦……好吧!有劳大叔了!”看着那个好心的大叔如此强烈而奇怪的反应,紫依心下狐疑更甚,面上却是扬起一抹灿烂无邪的笑容,回道。
既然,那大叔也是一片好心,她也不忍心让人家的好意落空啊!
“奇怪,难道,这万狐山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可是,也没有听说过啊!难道是,太久不入江湖的原因么?”紫依一手托着下巴,灵动如湖水般的双眸之中,写满了疑惑与好奇,自言自语着。
只是,神经大条的她,却没有注意到,那些经过她身边的洛阳百姓,在听到她口中吐出‘万狐山’几个字的时候,却是脸色骤变,一个个看外星人般的眼神看了她几眼,便像是避瘟疫一般的,躲的远远的。
“那个,大婶,你知道万狐山……哎哎……大婶!”想了半天仍旧是没有想通的紫依,顺手拉住一个大婶,笑着打探,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大婶脸色狠狠地一变,毫不犹豫的伸手拍开了紫依的手大步离去,脚步如风,留下满脸错愣的依依。
“见鬼了!怎么一听到万狐山都是这么夸张的反应啊!难道,万狐山,闹鬼?”简直就是郁闷啊!万狐山有这么可怕吗?可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林,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会有什么可怕之处呢?
哎——她还要赶在午时之前去将那些宝贝们拦下呢!为此,可是牺牲了两天一夜的睡眠啊!
容易么她?
“这位大哥,别走啊,你知道万狐山怎……哎哎!别走呀!喂!”郁闷至极的依依,顺手拽住一个年轻人,问道,那人先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到,微微怔在了那里,只是,那人一听到‘万狐山’三个字,便像是被雷劈到了似的,瞬间回神,用力的甩开紫依的手,撒腿就跑。
“呼——”那人身后,依依双手扇着风,深呼吸。
一座见鬼的城!一群见鬼的人!一座,鸟不生蛋又见鬼的山!
哼!依依心中愤愤地想着,忽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亮光,仰头,望天。
“有谁知道万狐山怎么走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堪称地动山摇的嘹亮喊声,石破天惊的响起,穿透众人,直上九霄,余音绕梁!
彼时的依依,闭着眼睛,放声高呼……
四周长街,静默无声,死一般的安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周围的人群,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或站,或坐,或走,或弯腰,却都在一瞬间,定格为一尊雕像,维持着各自的姿势,目光,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看向依依,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诡异的长街,诡异的静谧,依依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百姓,娇俏可人的小脸之上,满是郁结之色。
她是想问路,不是想把他们变雕像啊!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古朴悠扬的长街,低调奢华的屋檐。
飞檐屋顶之上,那一轮明日升起处,恣意悠扬的坐着一个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饶有兴致的看着长街之上发生的一切。
风,吹起他如墨的长发,没有任何的束缚,就那样随意的散着,在风中,飘洒出一道张扬而恣意的弧度。
那人的五官,每一处都不是特别出众,然,那样的眼,那样的眉,组合在了那张脸上,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恣意张扬,随性洒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与抗拒的魅力!
一身简单粗布麻衣,却掩不住那一身随性洒脱到极致的气息,那是一份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恣意不羁,只能让人想到,江湖豪侠,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