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翠湖人民医院，到大观楼，乘51路公共汽车可以直达。

林真也没去办出院手续，高高兴兴拉着廖凡溜出医院，在大街边上的公交站台上，跳上了51路公交车。结账缴费和出院的手续，这些琐碎小事，就留给卢总和卢总的手下去办吧。

林真其实并不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做事不负责任，把一切都推给别人，这种没素质的举动，她一辈子也没有做过几回。

但是为了把廖凡抓在手心里，这一次她豁出去了。

因为昨晚发生了那么多的是非，迟早要去逐一面对。这些是是非非，躲是躲不过去的。一旦认真面对起来，心情一定会变得沉重不堪。林真此刻其实是在做出逃避，但并不是真正想要完全逃掉自己必须去负起的那些责任。她只是一时贪恋眼前正和廖凡单独相处的这一刻，暂做一个临时性的拖延。

就好像俄罗斯那边那个古代大胡子托尔斯泰爷爷讲的那个故事：一个旅人在雪地之中惨遭狼群追赶，眼看就要逃不掉了，只好不假思索地跳进一口枯井里做个暂时的躲避。即便那口枯井里面蹲着一群毒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跳进去躲过恶狼再说。

当卢天民、李敏、帕巴、洛桑、廖凡全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林真感到自己完全hold不住，她害怕面对那一切，就好像托老太爷害怕恶狼。

能躲得眼前这一刻，先躲上这一刻再说。

所以，林真打从病房里苏醒过来的第一刻开始，就应该询问李敏的安危，接下来依次应该打听卢天民究竟怎么回事儿，然后还得问问洛桑从白玉乡里跑出来，跑来昆明找她做啥，最后还要问明廖凡的来意。

所有这一切是个正常人就该赶紧去问的问题，林真竟然全给忍住了，一个问题也没问。

恰好喜欢耍酷的十七岁廖凡君也挺配合的，既然林真没有问起，廖凡也没有多嘴。

这就给林真赢得了一小段短短的时间，暂时可以忘情贪欢。

其实，这根本谈不上什么“贪欢”，林真这一刻想要得到的，其实非常可怜。这时候廖凡根本就抱着敌视她的态度。她根本就无欢可贪。也就是十八年的思念拖得太久太久！一周前被卢天民留下的无情遗嘱所遗弃，继而被卢思聪出卖，再被廖远害死，这个结局实在也太过凄惨！悲欢和沉浮对比，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就好像一张尺寸巨大的黑白照片中央，出现了一朵小小的彩色的野花。虽然这朵野花也许根本就不够美，而且很不起眼，颜色也很黯淡。它却是黑白一片的冷漠色调当中唯一的一点彩色，看在眼里自然就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林真现在根本不在乎廖凡是不是正在敌视着她，只要能够跟他无人打扰地呆上一会儿，半小时或者一小时，林真就已经很快乐了！

大观楼其实没什么值得参观的，古代文人吹嘘的五百里滇池风光，早已不再。改革开放虽然是件富民兴邦的好事儿，可是，在改革初期的头十多年里，全国各地都在大肆破坏古城风景。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的新式农民房子，丑得要死，而且缺乏统筹管理，看起来各种脏乱差。起码还要二十年的时间，富裕之后的中国人才会重新想起重塑城市风景线的问题。

林真并不是真心想要拉着廖凡陪她去看大观楼，她只是随便找个由头拖拖时间。

她已经答应，带廖凡回稻城，回到白玉藏乡关起门来吵架。说的虽然是吵架，林真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是四十老娘倒绷孩儿的命，她根本没办法跟廖凡去对吵，目测只能是单边去挨他的痛骂……说不定还有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