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帮主的脸色一下子垮了:“我不是早说过了吗?商业银行通融一下不是问题,凡事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大家都是至好,能够通融的时候就得通融一遭。问题是这个年月,地主家也没余粮啊,银行家也没现金啊。中国商业银行也困难。南北之战正是混沌未明的时候,我们银根都紧了,谁家银行不怕风险?凡是到期的押款,他都要收回去,不单是我一处……”
聂云台心里猛地一揪,顿时面白如纸!几次试探江帮主,连和周家有婚约的妹妹都推给他了,无奈这个深沉得百尺潭水似的江帮主总是滑溜溜的不上道。
“那么我只有一条路了,”聂云台咬牙切齿道:“宣告破产!”
江帮主一愣,看聂云台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态度异常严肃,几乎叫人就相信了。可是江帮主是什么人呀?一双毒眼能穿聂云台的心肝脾肺肾!尖锐地看了聂云台一眼以后,仍然断定这是聂云台的外交手腕,但也不给他揭破,只是淡淡地说:“何至于此!你的资产超过你的债务,怎么谈得到破产呢!”
聂云台立刻有些慌乱,他心里又是混沌一片,面如土色,最后挤出一句话更狠的话:“那么,还有第二条路:我就宣布停工三个月!”
聂云台在江帮主面前也玩起了光棍。
这句话却使江帮主险一些变了脸色。
江帮主策划的这次东洋丝厂的大罢工,已经走向失控的边缘。今天早上就是他利用全力,以霸道不讲理的威严一力压制全上海滩工人大罢工的决议。他知道目前中国的各家丝厂的情形,就像一个大火药库,只要一处爆发了一点火星,立刻就会蔓延开来,从东洋纱厂烧到中国纱厂,甚至烧到上海滩的所以工厂,成为总同盟罢工的序曲。
这过界的火真要是烧起来,江帮主自己肯定是控制不住。到时候必然引来血腥的镇压。卢永祥和小东洋,洋鬼子们联合起来,江帮主不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发动暴动有成功的希望。
另外,江帮主这次谋划的罢工,一是,社会党的革命运动,凝聚工人团体是目的,初步的唤起人们的民族主义,这些目的达到了,就应该见好就收。如果要搞到见血才收,那么社会党的第一次公开活动就失败了。斗争就应该讲求策略,一步一步的走。第一步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胜利了。江帮主推测,这样的耗下去,小东洋一定会屈服的。
二是,江帮主自己名下的纱厂正在趁火打劫,抢夺小东洋纱厂的市场。而他自己此时却正在赶缫抛售出去的期货,极不愿意中国纱厂也有罢工那样的事出来。
这一情形,当然聂云台都知道,上海滩的各家纱厂都知道江帮主的接手的恒源祥纱厂成为这次东洋纱厂罢工最大的收益方。因而他这什么“停工三个月”就是一种威胁。
他们只是不知道江帮主策划的罢工,用这样的暴力阴暗的法子抢夺东洋纱厂的市场,一下子漂亮的挤进了争夺激烈的中国纺织业!那些被东洋纱厂欺负的在破产边缘的中国纱厂主们,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聂云台正愣怔间,江帮主略一沉吟,就转了口气:“银行不是我一家的,赤脚大婶和瘸子张他们都是大股东。不过我总竭力替你说说。究竟董事会肯不肯给开后门,回头我们再谈罢。”
不让聂云台再往下纠缠,江帮主就跑了,一转身,江帮主的脸上就透出一丝狞笑来。
此时的宴会进行到一半,客人们互相接触交谈,酒意微醺,人声嘈杂,正是欢快与不安交织的微妙时刻。
此时,四周响起了掌声。接着,悠扬的音乐响起。是贝多芬的《欢乐颂》。有的走向餐区,有的站在角落里闲聊,有的步向舞池,开始跳舞。
江帮主走到盛七小姐面前停住了脚步,弯下腰,翩翩有礼的做出邀请的手势。
盛七小姐满脸幸福地伸出了手。两手轻轻相碰,由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感觉有一股暖流注入。
然而,旁边坐的聂四小姐一脸的醋意,织姬小姐的心田也涌上莫名其妙的失落。
“哼!”盛七小姐哼哼了一声。
“啊!”盛七小姐瞬间回神。正想抽回手,便听到聂四小姐一脸的满不在乎地道:“小七,还在磨叽什么?快去吧。好好跳。”
说完,聂四小姐还推了她一把。
当盛七小姐凌讶异地望向聂四小姐时,只见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笑。
既然聂四小姐都这么说了,盛七小姐也不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