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昆敛去笑脸,沉声道:“绝对不是什么义女,绝对不是以假充真,而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我的亲妹妹,从小长在皇宫,身份尊贵的公主。”
呼延吉措静静地望了朗昆好久,忽然说:“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朗昆默默地端起桌上的酒杯,移近呼延吉措。
呼延吉措想了想,端起杯子,朝朗昆的酒杯用力一碰,仰头喝下。
朗昆也一饮而尽。
酒下去,灼得胃里火辣辣地疼,朗昆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杯酒,就碰走了一个妹妹。那去往蛮夷之地的,将会是谁?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亲戚了,兄弟!”朗昆将满腹的苦涩都溶入酒中,一杯一杯,既是劝呼延吉措,也是麻醉自己。
“兄弟,”呼延吉措的话语里多了些真正的亲热,他借着醉意,半开玩笑半点真地说:“我就带个人回去可不好交差——”
朗昆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接口道:“那可不止一个人,堂堂的公主出嫁,怎么会没有一点嫁妆,说出去丢了父皇的脸。”
一听这话,呼延吉措眼睛一亮,呼着酒气问:“陪嫁一、两座城池?”
朗昆心里一惊,最怕他提这个,他偏偏就要提。朗昆借故打个酒嗝,假装喝高了,挥舞着手说:“哪个公主陪嫁用城池?”
“别个公主不行,嫁我们的公主就行!”呼延吉措也装醉,咋呼起来。
“我跟你说,”朗昆一把揽住呼延吉措的肩膀,压低了声调,神神秘秘地说:“是兄弟我跟你说实话,你要城池干什么?给了你城池你没人守,再说了,边境上有几个富庶的城池啊?”
他软软地伏在呼延吉措的肩膀上,醉醺醺地说:“公主都是你的了,那可是真正的公主,什么人配公主,那可是驸马,驸马!要进哪个城池,想什么时候进去,谁敢拦你?那不跟你自己的一样!”
呼延吉措点点头,朗昆的话看似醉话,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我们游牧民族,到处走的,大军不可能老是呆在一个地方,军队一走,那牧民们怎么守得住,还不是假的。但大军又怎么可能不走,马匹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放牧,草料会跟不上的,再说了,那么多的士兵,给养也是个大问题。
“不带城池,那公主带什么陪嫁?”呼延吉措抽走了朗昆手中的酒杯,他可不能在事情还没办完的时候,就让朗昆这小子喝醉了。
“金银财宝,都不少于上一次的!”朗昆拍拍肚子,又打一个酒嗝。
呼延吉措皱皱眉:“怎么只跟上次一样?”
“谁说跟上次一样?!”朗昆不满地站起来,嚷嚷:“谁说的,站出来,打!”
“你自己说的。”呼延吉措一把扯住他,按在椅子上。
“我?”朗昆点点自己的鼻子,说:“我是说,金银财宝,跟上次一样。”
“是不是?这可不是你说的,你都承认了。”呼延吉措抓住了他的话头。
“呵呵,”朗昆忽然笑了起来:“金银财宝,跟上次一样,没错,但,人不一样啊,上次是郡主,这次可是个公主,身份高到哪里去了?怎么会一样呢——”
朗昆得意地拍拍手,好玩地敲着呼延吉措的脑袋说:“笨啊——”
呼延吉措一愣,恍然,是啊,朗昆是没有说错,总的来说,都比上次得到的多啊。
正凝神思考着,忽然又听见朗昆的高叫:“太史令!”
旁边一执笔的官员答:“在!”
朗昆又打一个酒嗝,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点点,然后说:“你,记下了,蒙古国左贤王出使我国,我皇派公主和亲,送上回同等财物,左贤王予以接受。”
咦,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接受了?呼延吉措猛地意识到,这便是谈判的结果了,可这分明不是他的意思。他刚想站起来抗议,朗昆已先一步探身过来,浓浓的酒味一下钻进呼延吉措的鼻子里,熏得他忍不住别过头去,趁这当口,朗昆凑在他耳朵边,低声问道:“就这样?”
呼延吉措莫名其妙,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懵懂地重复到:“就这样?”
不待他再问下一句话,朗昆忽一下直起身子,又叫:“太史令,听清楚了,大家都听清楚了,呼延兄说什么?”
执笔官员回答:“蒙古国左贤王说,就这样。”
“对!”朗昆再一次提高了声调:“速速去下国书,就说,蒙古国左贤王说,接受我们的条件,迎娶公主,不索城池!”
这哪里是呼延吉措的意思?稀里糊涂就被下了个套子,好一个请君入瓮。呼延吉措被朗昆这一记闷棍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连忙起身,准备阻止。朗昆一把拖住他,顺势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靠在他身上,说:“呼延兄,你可立了头功,带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还要带走一个公主!”
呼延吉措又急又气,却奈何不了朗昆。他想推开朗昆,朗昆却象一摊烂泥,死活就是缠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史令拿了记事簿出去了,想到不多时,国书就将送出去,他追也追不上了,也只能这样了。虽然,这次没能得到他想要的那更多,却也算得上不辱使命,毕竟,他将带回一个真正的公主。
想到这里,呼延吉措不禁长叹一声,就此作罢。
等他再去看时,朗昆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脑袋无力地偏在一旁,甚是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