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容猛然间醒悟,今天,她在雾里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他!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装束,就是他!
“朗昆!”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他,朗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之中?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侧身坐在床畔,轻轻地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进来的?”梨容探头去望,佩兰呢?
他望着她,柔声道:“我才进来,进来的时候,佩兰恰好不在。”
梨容侧过头来,认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没有?”
“我一直在看你,睡觉的时候,还紧紧地皱着眉,”他摇摇头,指尖抚上她的额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把她的心事和指下的眉头一样舒展开。
指尖触及,是微微的湿润,她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会呼叫着他,并渗出汗来。噩梦?他低低的声音,透着磁性:“你有心事——”
她默默地低下头,兀自怀疑着,那个人,真的是朗昆么?为什么,他穿着战袍呢?
“想什么呢?”他轻轻地,去捋她的发丝。
她瞪起了眼睛,直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说:“梨花开了——”
他一怔,转而微笑,低声道:“梨花开了——”
她脸色骤变!
就是这个声音,是他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认识你!”她惊呼。
“你当然认识我,”他笑得更厉害了:“我是朗昆啊。”
她欲说,却一下哑口无言。这没头没脑的,该从何说起?
“怎么又不作声了?”朗昆伸出手臂,抱住她。
她犹豫了一下,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梦里见过你。”
“是么?”他淡淡地说,好象不相信,又似乎很感兴趣:“既然见过,那为什么早没认出来呢?”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脸,只听见你的声音。”她眨着眼睛,神情茫然起来,似乎又回到了梦中。
“我的声音?”他看着她脸上梦一般的凄迷,慢慢地褪去了笑容。
“是啊,你总是对我说一句话,”她仰头,望着他,说:“你老是对我说,梨花开了——”
“梨花开了——”他喃喃地重复道。
“对!”她再一次惊呼:“就是这样说的,就是这个声音!”她忽然一下从他怀中立起身来:“你到底是谁?”
他很有些为难地摸了摸额头,然后言辞凿凿地说:“我想,我应该是你前世的丈夫。”
梨容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分明,是他故作正经,借机占便宜。她寻思着,他倒是处世不惊,而且还大言不惭,就是脸皮,也太厚了点。
“哼。”她别过身去。
“嗨,”他拍拍她的肩,小声道:“我可不是信口胡诌,你想啊,如果不是印象深刻,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再说了,前世流转都得喝孟婆汤,喝了它就忘记了前尘往事,可是,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些片段?只能说明你不想忘记,你就是抱定了决心,这世轮回,要通过这些记忆来寻找我,”
他顿了顿,缓缓地用了一种绵软的声调,问道:“你回来找我,是因为,你还深爱着我,对不对?”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她无可辩驳。
真是这样吗?有什么记忆,可以这样刻骨铭心,即便是喝下了孟婆汤,都不能忘记?还是,那碗奈何桥头的孟婆汤,我根本就没喝?只为,这世轮回,一定要找到他?
她半信半疑,却又无法求证,过往的一幕幕再次浮现,是前世的记忆,是梦境的重复,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安排?不管怎么样,她找到了他,可是,这跟簪子有什么关系?簪子!簪子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跟他同时出现?
她愣愣地想着,有些失神。
他复又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头,她没有说话,默默地靠了过去。
两人正耳鬓厮磨着,门忽然一下开了,佩兰端了早饭,一脚踏进来,看见梨容正依偎在朗昆怀里,不由得杵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梨容脸上一乍,绯红。
“放下吧。”朗昆并不似梨容那般惊慌。
佩兰放下托盘,赶紧退了出去。
“没事,”朗昆说:“还是趁热把早饭吃了吧。”
梨容下了床,坐到桌前,注视着热气腾腾的面汤,还未举著,先自叹一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天大的事,都吃了饭再说。”他开导她。
她闷闷地望他一眼,仿佛咀嚼着,他这话里,还有别的意味。
低下头,吃一口面,忽然想到,大漠之外,是否还会有如此熟悉的滋味?眼泪,顷刻间又要决堤,她强忍着,不敢再抬头。
他看着她乌黑的发上,碧玉的簪子随着脑袋渐渐垂低,心里幡觉有些异样,伸手过去一抬她下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花花的面孔,他旋即心疼地叫了一声:“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