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当下道:“东翁,依学生看,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强行禁毁书院,恐吓这般弟子没有用,真正还是要让他们山长自己说解散书院。”
贺知县点点头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于是贺知县在几名衙役的护卫下,向书院大门走去,眼见士子们取物要砸,左右衙役都是道:“不要砸,这位是老父母大人!”
听衙役这么说,众士子们都手上一缓。
“狗官,打得就是你!”
随即几只布鞋丢了过来,几名衙役连忙如舍身就义的一般,堵枪眼似的挡了上去护住了贺知县,身上留下了几只鞋印。
贺知县虽是平安无事,但肝都要气炸道:“反了,反了。”
贺知县不由心道,这些读书人没经打磨,空有一腔热血,行事却不知太不知分寸,连官长都敢打,难怪朝廷要禁书院。
一旁衙役道:“太爷,息怒啊!”
随即又道:“我们太爷找你们书院山长,还不速速禀告!”
“不见,不见!”几个书生想要阻拦,就被几个还算老成持重的人阻止,父母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贺知县当下拢了拢袖子,站在书院门口侯了起来,目光扫过,换了平常这等破家的令尹谁不怕,但今日这些读书人却一个个如铁了心般。
贺知县但见门一开,好家伙,几名书生是将孔子和朱子的画像都请了出来,放在门口,衙门要揭书院匾额不是,好,那就是对孔圣,朱子不敬,传出了贺知县的名声就算完了。
贺知县心知,不能再和这般不讲理的书生玩下去了,待对方通报让自己入内后。贺知县毫不犹豫,在几名衙役护卫下,进入了濂江书院。
在门外的,林延潮见了这一幕,觉得事有缓和,也没插手。
贺知县来到借庐斋,但见白白须的濂江书院山长林垠穿着一身儒袍,正气定神闲地在案前作画。
贺知县让左右衙役退下,到林垠面前道:“山长,自己在此纵情书画,对学生们对抗官府不闻不问,不知大祸临头了吗?”
林垠将笔上不停道:“县尊,还有什么祸,比得上国人莫敢于言,道路以目,尔等身为一方父母,岂不知防民之口,甚防于川。川河崩决,这等大祸县尊视而不见,却来此抱薪救火,这不可笑吗?”
贺知县道:“朝廷有朝廷的法令和制度,读书人就该读书,不该非议朝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人人都可对国事指手画脚,那么天下不就乱了吗?”
“没料到贺知县如此忧国忧民,那么阁下来错地方了,天下之乱,在于本末倒置,本乱而末治者否。贺知县不去朝廷上抓令天下大乱的诸公,而来至书院抓几个读书人,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贺知县气笑道:“朝廷诸公若有错,自有御史言官弹劾,贺某身为地方正印官,只知替天子下安一方百姓。大道理,本官就不与你山长说了,眼下抚台大人下令,要贺某禁毁濂江书院。你当初也在朝为官,知道什么叫上命不可违,故而贺某也是奉命行事。请你不要为难在下,早早让弟子们散去,免得事情闹大了,都不好看。”
林垠摇了摇头道:“县尊,你这话就错了,老夫从未授意过弟子作过什么,你说门外弟子抗拒官府,那不过是弟子们自己所为,老夫教过他们几天书,何德何能让他们这般做。此事可见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