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楼是黑色的。
黑砖黑瓦黑墙,黑门黑窗黑台阶,就连镶嵌在墙壁屋顶的月石,仿佛也散发着黑色的光;黑黝黝的通道笔直向上,静谧无声。
阳光照耀在黑色屋檐上,光线仿佛被隐藏其中的怪兽吞噬;视线中,禁楼呈现出一种扭曲的镜像,仿佛它不是直立于地面,而是一颗歪歪曲曲向上生长的老树。
行走在道院之内的学子,对别的几座小楼均心怀向往,唯独对这座通体荡漾着黑色波纹的所在敬而远之,若非必要,宁可绕些远路也不愿从其门前经过;禁楼的森严冷厉与肃杀,可见一斑。
然而事实上,这里并非人迹罕见之地,时常有学子来禁楼闯关悟道,又或是纯粹研究禁法:不过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没有人愿意多停留一秒,更不要说长期留在里面,与那些不知躲在哪里的鬼怪妖魔为伍了。
它就像一头从九幽地狱里抓出来的恶鬼,用铁链牢牢锁在这个被镇压的角落,孤独自守。
一条身影缓缓行来,带着一丝庆幸一丝期待还有一丝好奇,径直走到门前。
庆幸是因为上官馨雅没有看出底细,总算免去一场麻烦;十三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假如没有七重山禁的封锁,他的真正本源只怕瞒不过上官馨雅的秘法查探。此前已从和尚道士口中得知部分真相,十三郎深知暴露体质会有何种后果,焉能不做防备。
“不好混啊!好在他老人家不在意。”
从叮当身上,十三郎知道了魔域对灵魔体质的态度:原本以为灵域比较开明,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不知道被发现后会怎么样,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灵魔异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十三郎一定不能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天下,绝对不能。
有七重山帮忙,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伪装,总算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世外高人瞒哄过去,十三郎暗自庆幸,心想一饮一啄还真是有些道理,如果不是院长封了他的灵根,怕是第一战就真相大白,哪里还有今天。
他不能不满足上官的要求,一来对这个不明世事却异常执拗的丫头没什么恶感,二来那个什么什么上古家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一个更讨厌更难对付的人来,还不如主动向上官示弱。至于上官馨雅的回报有多大作用,能不能让其它人信服,就不是十三郎所能考虑的了。
“过一时算一时吧,眼下唯有尽快加强禁制方面的修为,一来解除山禁提升战力,而来可以灵活应变,实在不行可以自我封印,总好过束手无策。”
不管能否进入内院,多掌握一些神通手段总归没有错;事实上,十三郎对修习禁制早有考虑,并非临时起意而为之。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太过单一,若不能在适当的方向有所突破,迟早会遇到无法化解的难题。眼下虽说不太安定,可如果与在魔域和可以预想的未来相比,无疑是提升道法修为的最好时机。错过今日再想拥有这样的条件,无疑是痴人说梦,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了。
“鬼道前辈留了一些基础禁法,先看看这里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回去再慢慢对照。”
与鬼道见面时,十三郎基本是个禁盲,因此老头子给他准备的多为最最基础的理论体系,包括设禁、组禁、破禁等等,都偏向于修为不高的人研究修习。
连鬼道自己都不算禁制高手,如何能与道院相比。教一教十三郎绰绰有余,可如果指望把它研究透彻就可以破开七重山,无疑是痴人说梦。
带着这样那样的心思,十三郎站在禁楼前,抬头看着那个丰富通往冥界炼狱的通道,微微皱眉。
“有必要弄这些唬头吗?明明是件挺阳光的事儿,何苦来呢。”不知不觉,十三郎抬腿想要试试威力,嘴里便念出声来。
“开锁解封,威力拔高……一倍!”三楼,一道阴厉的声音响起。
“一倍!此举……是否妥当?”另一道声音担忧地说。
“是啊谷老,此子修为不过筑基,如何当得起双倍威力。”又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
“妥当,当然妥当!放心吧出不了事。”阴厉的声音怪笑两声,不容反驳说道:“记住了,只要是他来,都给老夫提高一倍。”
“是,谷老。”两道声音同时答应,语气中透出不少怜悯,似在提醒某人,自求多福。
“嘭!”
十三郎的身体骤然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倒。
“我靠!”
憋了整整半天的粗口终于爆出,十三郎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身,愕然失语。
“桀桀,好不容易来个有趣的小子,竟然这么久都不来拜访老夫!”
那个幽魂般的身影得意大笑,显得异常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