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新纪初始,天下混沌,诸阀倾轧;真人涉天下而悯苍生,遂生出创建一个**于所有势力的所在,这便是道院的由来。”
小船悠悠,老人没有直接讲出他所说的叮嘱,反倒介绍起道院的历史。
“内院是道院核心,真人认为既然不能受到任何影响,便以大神通开辟出一块世外之所,那便是紫云山。”
一条蜿蜒的波痕延着岸边流淌,一面是岸崖绝壁,一面辽阔清波,老人沧桑的语音在水面回荡,竟生出几分空谷幽鸣之感。十三郎原本有些疑惑,然而听着听着便觉得渐渐沉静下来;缓缓摇着小舟在水面飘荡,心神也随之变得安宁。
“道院不涉俗事,但与佛门不同的,它的最终目的是教化天下;不说这个想法如何,其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如何入世。说起来,世人在此点始终存在误解,认为道院是一个纯粹避世修行之所在,实属大缪。”
老人望着身边的绝壁,慢是皱纹的脸上刻着遗憾,叹息说道:“世人多思,这本是好事情,奈何想不明白的事情,人们便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去猜,去疑,由此多生妄念。”
“妄念动则疾苦生,就拿修道来说,修士皆以为修道便是为了成仙,成仙便是为了活着。可人们很少去想,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十三郎唯有不语,他心想您老人家修为通天。有大把功夫探讨哲学。可惜能达到您这个境界的能有几个,选我做对象,未免太抬举我。
老人却不肯放过他,说道:“你来说说,活着是为了什么?”
十三郎无奈思索,本想偷师摘抄一些人类大贤的话应付差事,然而望着老人的双眼,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诚恳说道:“学生本就来自凡俗,只能说活着就是活着。至少比死了好。”
“活着就是活着,这样回答倒也直接。”
老人笑了笑,摇头说道:“可你怎么知道活着比死了好?依老夫看,未必就不如活着。”
十三郎哑然。他明白老人口中的死去常人所说的死有所不同,估计在老人看来,死亡或许就是进入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之所以可怕,无非因为人们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便将所有大恐怖之事集中在一处,自然望而生畏。
认真地想了想,十三郎认真说道:“学生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我可以肯定,活着比死了好。”
“为什么?难道你死过?”老人微有诧异,还有一丝嘲讽。
“咯咯!”小红被逗乐了。心想爷爷简直有病。
十三郎平静笑了笑,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的性子本就平和,若非必要,向来少见暴虐狂躁;只是最近有些不同,因为要替哑姑分担怨气冲魂之压力,心境常有失衡。此刻听着老人娓娓的话音,十三郎竟生出几分晨钟暮鼓的清明之感。不想这位老人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他委婉地提出自己想多了解一些道院由来,以供瞻仰崇慕之类。
老人看出他的心意,心里也不禁自嘲。暗想自己真是老了,和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探讨死亡,当真无趣。
“要入世,首先便要与世人接触,于是便有了外院。”
抬手指着岸边。老人说道:“这里原本是一座无名岛屿,真人路过此地时赞日:此地人杰地灵。上天下地,土为基水为源,又生地火,大善之所!”
十三郎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之间光秃秃一截悬崖,灰蒙蒙嶙峋山石,孤零零几颗矮松,连生命力最为强悍的盘藤都没有几根,暗想老人家果然是老人家,说起谎来真可谓道行高深,令人叹为观止。
“当年的紫云岛可不是这样,当年的紫云国也不像现在这样贫瘠。”
老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苍老的面容不禁微微一红,没好气儿地说:“难道你认为,真人是故意选择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作为道院所在,当真荒唐!”
十三郎觉得好生委屈,不敢顶撞,只好说道:“那后来?”
“后来么……咳,后来的事情,说起来真是气人!”
老人如孩子一样撒气说道:“后来道院慢慢有了名气,来这里修行的人越来越多,几千年下来,楞是把一个灵气浓郁的地方吸成荒山苦岛。到我这一辈,已经连一块灵石都产不出来,灵气更是淡薄到极致,几乎没办法维持了。”
十三郎愕然失色,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说道:“不产灵石也就罢了,灵气……被人吸光!”
老人歪过头看着他,说道:“不信?”
十三郎摇摇头,赶紧又点点头,心想又不是我吸的,干嘛一副讨账嘴脸。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担心老人牵连无辜,他赶紧问道:“为什么不迁址?”
道院如果迁移,不知多少国度抢着争做这个冤大头,十三郎想了想之后赞叹道:“前辈悲天悯人,想必是眷念真人遗物,更担心影响了别处,这才固守地处。”
马屁拍得嘭嘭响,老人却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张口骂道:“屁话,那么多门派势力拼命抢夺上好灵脉,也没见他们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既然如此,老夫凭什么不能占块地方。能搬的话我早搬了,管他们去死。”
瞬时间,老人之前讨要船资的悍匪嘴脸暴露无疑,哪有半点得道高人的品格。十三郎摸摸鼻子,心想我还是闭嘴吧,说啥都是错。
他不说,老人反倒有些不乐意,等了一会儿不见十三郎开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问?”
十三郎愕然道:“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