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样!”
修心超过万年,女子仍不禁为他的卑劣所激怒,嘲讽说道:“心胸气量决定命运,如此斤斤算计,如何成得了大器。”
十三郎毫不知耻,身形微躬态度无可挑剔,却没有收回提问。
无数年来,何曾有人像十三郎这样对待她,望着少年惫懒无赖而又认真的摸样,女子心里不得不承认,这种感受着实新奇,甚至很有趣。
她说道:“千年之前他曾来过一次,假如没有大的意外,应该还活着。”
“千年,还活着!”十三郎默默估计了一下,心里不禁为之苦笑。
听对方的意思,那人千年之前并非头一次来到此地,怎么算寿元都超过一千三百岁,或许更高。三生族有这样的老怪物,难怪连山君都不怎么在乎。反之十三郎想解叮当之危,难度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说,如今总算弄明白了木片的来历,十三郎正寻思该不该询问叮当那个所谓的祖灵是否与之有关,女子已经等不下去,寒声道:“你可以继续了。”
听出对方语气不善,十三郎收敛心神说道:“晚辈的第二个疑点,还与前辈说话有关。”
“还是说话!”
女子终于大怒,忿然说道:“本座说话都这么多毛病,倒要仔细听听。”
十三郎平静说道:“晚辈胡言乱语,前辈若觉得不对,只当没有这码事即可。”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正如十三郎所说,以女子的身份地位,在这样一名超晚辈面前赖账的话……怎么看都是很丢脸的行为。虽不怕什么见证人。可修行到了她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心性无缺,焉能如市井小民一样睁眼说瞎话。
可问题是,十三郎故意这么挑出来,假如女子认为他说的不对,该不该直接指出来?
这事儿真不能细想,女子越想越觉得难受。好似身上粘了一层网,还爬了几只五彩斑斓的蜘蛛,怕不怕都觉得恶心。
“只管讲来!”她忍不住喝道。
十三郎倒没什么害怕的意思。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晚辈猜的不错,前辈应该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女子彻底呆滞,心想你这不是咒我神经病!
十三郎说道:“任何人。无论他的修为多高,一些本能总归还是在的。假如前辈没有那种坏毛病,两百年不说话,无论如何唇舌都应有些凝滞,口音不会那么流畅才对。”
“可自从晚辈清醒后,前辈所讲顺通自如,仿佛……”
“仿佛什么?”女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茫然问道。
“仿佛整天说话从来不会停一样,因此……”
十三郎小心翼翼望着她,脸上却故意流出发现秘密的诡笑。肯定说道:“前辈您不是人。”
“我……”
女子羞恼愤怒荒诞委屈交加,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说道:“本座说过,我是魂魄之躯,自然不受身体束缚!”
十三郎轻轻摇头,怜悯说道:“前辈您错了。您不但没有身体,连魂魄也有没有。”
“您是一个念头,一种记忆,一道尚未消散的思维。”
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头,一字字说道:“您以前的身份我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因为您的一切都被篡改;您是獴逻真君寻求脱困的手段,您是他强行制造出来的一段经历。”
如刀似剑的言语轰向女子,彷如一道道惊雷炸响在她的脑海之中。女子再不复之前的平静,脸色如同被七彩之光笼罩,瞬间万变。
“只有这样,您才能够跟随我的魔劫经历,才能够实现变相夺体,从而制造出一个个种子,为本体脱困创造条件。”
“只有这样,您说话才能顺畅,因为我们不是在谈话,而是在思索。”
“您的眼神也出卖了自己,一个万年孤守的人,除非他是活佛现世,否则绝不能拥有那般悲悯纯净的目光。您的悲悯既是真也是假,不是为了那些人,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您自己。因为我相信,您的前生……或者应该说本来的你,应该也是某位大能之士,在与冥君一战中陷落,并被獴逻利用,最终造就了现在的你。”
“也许是獴逻真君无法改变,也许是他故意保留,用意仍然是为了迷惑闯入之人。”
温和的话语带着无尽冰冷之意,更掀开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凄惨事实。女子面色渐渐惨白,有疑惑有绝望,更有着浓浓的悲哀。
十三郎的目光也很悲哀,他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感慨说道:“不要怀疑我的话,因为这种制造必然极为困难;假如獴逻真君不需要借助别人就能够制造出来你,他一定会制造千千万万个你。然而从你所说的情况看,包括三生族在内的所有被选者,都是由你一人‘接待’。所以说,你很可能是唯一的存在,即便不是,数量也很有限。”
女子的眼神再次转换,表情如同有无数涂层,时而愤怒羞怒,时而哀怨悲戚,时而又变得阴狠怨毒;无论那一种,都与圣洁高贵没有一丝联系,更没有从容。
望着她不停变幻的面容,十三郎心头有些闷,叹息说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为了求证,我还特意问了您几个问题。而您给出的回答和表现,证实了这一切,所以……”
女子的面容终于定格,目光冷漠没有一丝波动,淡淡地声音说道:“很不错,你继续讲。”
随着话音,周围瞬间变得冰寒刺骨,仿佛容身与万古漆黑的幽冥世界。十三郎摇摇头,诚恳说道:“前辈既然是獴逻真君,就应该守信才对。”
“现在该我了。”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