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复辽军中军各方渠帅的营寨寨墙之上,几乎所有渠帅此刻都上了寨墙,目瞪口呆的看着中军老营前不大战场上生的一切。就连点兵准备出援的一些渠帅这个时候都停住了动作,在手下疾声召唤下又回了寨墙上面。
中军老营之前的战场上,眼看得一场战事就要到了尾声。结果大队精锐骑军,却围杀来袭之敌几名悍勇将领不住,硬生生的就让他们冲杀了出来!这几个家伙当真是悍狠到了极处,不管不顾的又向着中军老营所在冲杀了过去!老营壕沟之外,立马一员看起来有点小英武的年轻将领,很装B的披着大红斗篷,一直做凭海临风状在那里观战。大概就是指挥此场战事的统帅。
大家还略略有点讶异,中军老营寨前已经打得是星火灿烂,沸反盈天了。大石林牙向来战必临阵,怎么不亲身出来指挥?
这员年轻将领也有胆色,几员敌手悍将直直朝他冲来,他根本没有退过壕沟暂避的意思,只是不住挥手大呼,让后面追击而来的众多骑军不要管他,而向两翼包抄,截住那几名悍狠之辈的逃路!
就在双方相距不过数十步的时候,那几名残敌,居然又玩了一个高速调头,几骑战马几乎是凭空转弯,速度不减的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此等漂亮马术,大家都算是识得货的,此时轻骑战法就是掠袭,临阵玩的就是阵前转弯这一套。不过这等动作,一则是马速不会提到极限,二则就是要留出让战马转弯的空间,这等硬生生调头,就跟后世飚车漂移一样,秀出来就能激起叫好声一片,各处寨墙之上,此刻抑制不住的叫好声音,不知道有多少!
后面追击的大队骑士,跟着转弯,一时间落马无数。那名观战年轻将领,更是自己拔剑,策马就追了出去。一副誓要将逃敌斩尽杀绝的样子。后面追击人马,虽然落马不少,队形散乱,却仍然不曾放弃,咬着牙齿不管不顾的死死追袭!
眼前战事,两方骑战,都是打得顽强精彩。大家都是乱世里头的汉子,怎么能不看得目眩神驰?
正在看得入神,都忘了到底是不是出队拦截这几名逃敌的时候。在这几名逃敌所奔向的一处渠帅营寨寨墙之上,突然传来一个人的惊呼,他直直的指着逃敌当中一人,声音都颤抖了:“那遮没不是大石林牙?”
一声呼喊顿时惊动众人,领军渠帅几乎要趴在了寨墙上面,死死的看着眼前人物。他是当日耶律大石亲手收编的燕北屯军出身,和耶律大石还同席宴饮过的。感念大石林牙恩德,追随起事,此刻却已经脑子糊涂了,怎么自家大军统帅大石林牙,反而是被追杀的一方?
耶律大石身形高大,举止大度。按照现代的话说,属于很有气场,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那种耀眼人物。此刻虽然重创浑身浴血,那渠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耶律大石不错!他趴在寨墙上,只是喃喃自语:“直娘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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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寨墙上诸人一时震惊糊涂得都忘了有所动作之际,眼前这场追逐戏码也看来快有结果了。董大郎他们冒死冲出,不论人马都凭着一口气。一个个早就伤疲到了极处。后面追击人马,萧言亲自临阵,张显以降,无不羞惭恼恨,恨不得用自己性命去拼掉董大郎几人,咬紧牙关已经不顾坐骑死活了,一个个用马刺将马腹刺得鲜血淋漓。双方距离不断缩短,眼看得最迟也就在不远处那个寨墙之前将董大郎耶律大石他们追及!
萧言死死的抓住缰绳,剧烈的颠簸让他喘一口气都要分成七八截才成。心里面已经没有其他念头,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耶律大石和董大郎的背影。心里面血气翻涌,已经快要冲上头顶,穿越来此,已经将他深深藏在千年后世最平凡不过小白领的身躯之内血勇剽悍之气,完全激了出来!
他妈的,这才是带把的男人该过的日子!
耶律大石在前头策马疾奔,扭身回头看看,正和冲在前面的萧言目光碰上,两人在这个时候,居然都是一笑。谈不上什么惺惺相惜,只不过两人目光蕴藏的情绪都是相同。男儿当世,不管这贼老天如何拨弄,不管遭遇什么局势,都要奋力挣扎,拼死而斗,绝不低下须眉男儿之!一息尚存,就要跃马拔剑!
耶律大石回头,深深吸口气,对着不远处寨墙之上密密层层的人头大喊:“某耶律大石也!奋身脱险,速来援某!”
某耶律大石也!是那个将你们这些辽东难民难军从危难当中拯救出来,让你们能屯田自活。也是大辽最后男儿,在北有女真,南有大宋,两路狂潮将大辽淹没,还不屈不挠,要带领你们这些大辽子民挣扎求生,在这乱世当中杀出一条生路,努力求活的大石林牙!
速来援某!
但凡国灭家亡之际,总有孤臣孽子。耶律大石此时做为,正如萧言努力在这乱世里面拼杀,准备挽回大宋将来天倾的心态是一般的。这等孤臣孽子,总会成为不少人仰望追随的对象。向着汹涌而来的对手做有死而已的抗争。此时此刻的耶律大石如此,在四年后,面临女真汹涌而下的大宋,萧言也会同样如此。
这是千年之前,契丹这个民族还没有消失在历史当中,耶律大石和萧言的作为,没有对错而言,只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萧言为了千年前的家国,让契丹国亡族灭会毫不手软,而耶律大石,又怎么会不奋战到最后一刻?
寨墙之上安静了一下,在这一瞬间,董大郎几人已经驰至寨墙之下濠边。冲出来的七八骑人马,现在也不过只剩下董大郎耶律大石甄六臣三人,马力已疲,这个时候汗水都完全出透了,对缰绳扯动也难有反应,只是勉强支撑着不软倒而已。三人对望,都回头向追及而来的萧言。此时就算董大郎想丢下耶律大石和甄六臣想逃,也是有心无力了。而身后萧言他们,也追及了百步之内。
此时此刻,身后寨门,突然打开。大队人潮蜂涌而出。复辽军中军这等杂凑起来的营盘,自然没有可收放木桥这等高级货色,一帮人手忙脚乱的就去搬横在寨门口的木桥,无数双手都在用力,想以最快速度将木桥搭起来。跟在这大队步卒后面的是十七八名骑士,不论坐骑还是身上甲胄,手中兵刃,全都一无足观。领先一人,正是此间渠帅,提着一杆长矛冲着耶律大石大呼:“林牙,过桥!”
复辽军中军比左军象些样子,壕沟挖得足有一丈宽,差不多两人深,耶律大石他们要是跳进去,连爬上来的气力都没有。后面萧言他们追上来,一阵乱箭就能将他们射死在壕沟里面。这名渠帅脑子居然足够清楚,知道只要架起木桥,才能将耶律大石他们接应过来!而且他本来就是准备点兵出援的渠帅之一,人马早就集结好了,就在寨门口内等候,所以才能在这间不容之际,调动自己人马接应上耶律大石,当在萧言大队之前!
转瞬之间,木桥就已经搭上,耶律大石他们干脆丢下了马,跑过壕沟。而大队步卒操持着乱七八糟的兵刃,涌过壕沟,遮护住他们身形。而那渠帅身边,已经有人下马,将自己坐骑让给耶律大石三人,那渠帅看了耶律大石一眼,策马就踏上木桥:“林牙,俺当不住的,穿营而过,到其他营盘去!”
耶律大石也只是回望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就策马冲进营盘,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个时候变成护持在他身后两翼,两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就已经是以耶律大石为主了,这点生机,总算在万死当中争取到手!
就在耶律大石上马,那渠帅踏上木桥之际。萧言所部追兵,已经一头撞进了才过桥的乱纷纷的步卒当中!冲击力道如此之大,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才过了木桥,准备迎战的这些复辽军士卒,惨叫着翻落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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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冲在最前面,当然看见了眼前一切。看着耶律大石一声呼喊就唤动营盘,看着营寨内乱纷纷的人马涌出。萧言脸上,半点动容之色都没有,胯下马速,也没有减缓半点!
身后马蹄急响,却是落后半个马身的张显赶了上来,他一脸焦躁神色,伸手就要去抢萧言缰绳:“宣赞,退后,俺们保宣赞回去!”
萧言转头,眼光如电,语调又急又快:“怕死?耶律大石逃到天边也要追上!一营出兵,就破一营,老子就冲在最前面!”
短短两句对话,萧言就已经快冲进了拦在眼前阵中。张显咬牙,大吼一声,已经挺槊冲在了萧言身前,两边更有貂帽都亲卫涌上,将萧言遮护其间。几十骑人马,毫不停顿的就撞入了才越过木桥的百数十复辽军步卒队中!
哪怕此处营盘那名渠帅反应再快,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太少,过桥步卒连薄薄的一列都谈不上,不过猬集在木桥桥头而已。他领着自己最为心腹精锐的十几骑,也不过只有几骑才上了木桥。
张显当先高速冲入,在貂帽都披甲骑士冲击下,这一点人马就象薄纸一样被立即撕开,连一点阻碍能力都没有。张显一扯缰绳,就已经冲上木桥。那渠帅立马木桥之上挺矛欲战,张显头一偏就让过了长矛——这渠帅实在没打过骑战,哪有马上用矛刺对手上三路的?马上击刺,有名的口诀就是人过马不过。
轻易让开对手长矛,张显一槊就将他捅下马来。这名反应甚快,看来也甚得军心的一方渠帅,哼也不哼一声就连人带马滚落入壕沟当中。张显闪电一般从他身边掠过,后面大队跟上,此处营中这十七八骑,和他们的散乱步卒一样,一点阻碍能力都没有起到,顿时就被杀散。貂帽都亲卫几十骑,护持着萧言,就追着耶律大石身影,撞入了营盘当中!
此处渠帅,虽然号称部众数千,可复辽军全军都是拖家带口,老弱病残俱有。能战之卒,不过就是百数十人。张显萧言追着耶律大石几骑冲入,营寨之内顿时哭喊之声一片,人人交相奔走,四下践踏,破烂营帐纷纷倒伏。不管是逃的,还是追的,都是不管不顾,将拦在马前的人砍翻刺倒一冲而过。此处营盘是最平常的开前后两门那种,只开一门的营寨就是只能闭寨死守,而开两门,可以依寨野战。此时营寨后门也已经打开了,守门之人却已经逃散,就看见耶律大石几骑一冲而过,出寨越过壕沟,直奔向下一个营盘,而后面萧言张显几十骑,仍然是只落后几十步的模样,死死咬在后面!
耶律大石几人已经换马,这个时候有足够马力和萧言张显他们的追骑周旋。转瞬之间,就已经奔临另外一处营寨,耶律大石不顾伤疲,在马背上坐得笔直,目光如电,迎着寨墙上众人的目光,提气大呼:“某耶律大石也,速来援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