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我怎么从没见你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过我?”原承锐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好奇的看着陆拾遗问道。
时人不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还不是因为你表现的太好了嘛——”
陆拾遗趁着左右无人望向他们,陡然踮脚凑近原承锐下巴处,在那里轻轻地咬了一口。
“在我嫁给你以后,不论是从前那个痴痴傻傻等你,还是现在这个恢复正常的你,都没有让我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你总是把我捧在心坎上疼着、护着,我就是一块石头,也被你给捂热了呀!”
每次一听陆拾遗和自己说情话就觉得脸面热的原承锐掩饰性地低低咳嗽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无心插柳了,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可得对你更好一些,免得你真的如护国公夫人所说的那样,把自己的丈夫当作一条狗来训!”
陆拾遗笑盈盈的看着原承锐这故作镇定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心血来潮,她笑靥如花地再次凑近他,用,只有他们夫妻俩才能够听得到的音量,小小声的问道:“如果我哪天真的禁不起诱惑的把你当狗来训了,你又待如何?”
原承锐闻听此言,破天荒的在嘴角勾起一抹颇为邪肆的弧度,“那你就得做好被自己的狗·丈·夫在被窝里舔·遍·全·身,并且被折腾的欲·仙·欲·死的觉悟!”
“……”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从原承锐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的陆拾遗觉得她的三观都要重塑了!
就在小俩口你来我往的闹腾个不住的时候,吴德英吴大总管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做准备了。
对陆拾遗腹中小皇孙寄予厚望的他在两人携手登上只有嫡系皇室才能够登上的天坛时,忍不住压低声音恳托了原承锐一句:“太子殿下,请恕老奴逾越,太子妃娘娘现在的情况颇不方便,还请您上了天坛以后,能够对她多加关照一二。”
原承锐不想平日里对任何事情都采取明哲保身态度的吴德英吴大总管居然会如此关心自己的娘子。
他不由得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动容的看着吴德英说道:“娘子肚子里怀的是我的骨肉,即便大总管不说,我也会待她如珠如宝。”
“听您这样一说,老奴就放心了。”吴德英知道原承锐素来都是一言九鼎之人,在听了对方的保证后,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将道路让了开来,放两人过去。
原承锐一脸啼笑皆非的带着自家的宝贝娘子于万众瞩目之中,缓缓朝着天坛上的兴华帝靠近,为了减缓自家娘子心里的压力,原承锐主动开口说话道:“娘子可真有本事,连吴总管那种被所有人号称‘最不可能被收买’的人,都主动站出来为你说好话。”
“他不是在为我说好话,而是在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说好话——这些日子以来,父皇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多看重,即便我不说,你也心里有数。”
目视前方,步履从容的陆拾遗用同样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和原承锐说着话。
“吴总管是个死心眼的人,他的眼里除了父皇以外再无其他,即便是为了不让父皇因为我腹中的孩子而有片刻的伤心难过,他也会对我多关照三分的。”
“还是娘子你想得通透。”原承锐惊叹于陆拾遗直到此时都清醒异常的头脑,忍不住对她夸了又夸。
在两人低低一边满脸庄严肃穆的朝着天堂所在的方向走,一边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低低交谈的时候,天坛下方的人群里也有人在说话。
虽然他们也把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还是会给人一种嗡嗡的轰鸣之感。
就仿佛有一大堆的蚊子在天坛底下簇拥着震动双翅似的。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我的女儿……我陆德正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会当真成为这大兴朝的太子妃呢?”陆德正的声音里充满着感慨的味道。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与天坛之上,即便身怀六甲,但依然走得容华夺目的美丽女子,眼眶酸涩的厉害。
虽然距离妻子抱着痴傻的女儿魂不守舍回到家已经有些年了,但那如同噩梦一样的场景,依然深深的烙刻在他的灵魂里,时不时的就会钻出来,搅动的他不得安宁。
那个时候的他如何会想到今天?
很明白陆德正此刻感触的朱氏也难掩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的拾娘虽然吃了大苦头,但是我一直都坚信她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是吗?夫君,你看我们的拾娘,看她现在多漂亮啊!她多漂亮啊!”
非但陆德正夫妇满心感慨,护国公一家三口心绪也同样复杂不已。
不论是为原承锐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自豪不已的护国公,还是忧心自己的小宝贝能不能坐稳太子妃宝座的护国公夫人,亦或者亲自将未婚妻拱手相让的护国公府小公爷原承铮,动物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双格外登对的年轻夫妇。
时间真的是最奇妙的东西。
它总是能够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在当初那场堪称笑话的成亲仪式上,谁又能够想到……那对又痴又傻的新婚夫妻居然会在短短数月间,攀登上这样一个让人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高度呢?
不知不觉的,天坛已经近在眼前。
同样一身五爪金龙大礼袍的兴华帝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并肩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十多年前,朕和你们的母后就跟你们现在一样,并肩站在你们的皇祖父面前,真真是数不清的意气风,说不完的豪情满腔……只可惜世易时移,一切都如那过眼云烟,再不复旧日模样。”
喉咙因为思及往事而隐隐带着几分嘶哑和哽咽的兴华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对佳儿佳妇,“如今,朕只盼你们不会走上朕与你们母后的老路,能够安安稳稳的相扶持着彼此,白头到老。”
“父皇,您放心吧,儿子(儿媳妇)不会让您失望的!”原承锐和陆拾遗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兴华帝保证道。
兴华帝脸上表情说不出柔和的注视着两人,“朕相信你们的承诺,也相信你们能够将这偌大一片锦绣江山打理的更甚先贤!”
兴华帝话语里所透露出来的讯息,让原承锐和陆拾遗眉心止不住的就是一跳。
就在他们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兴华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时,兴华帝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走到了天坛正中央,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的决定!
才从自己父皇大兴帝的手中夺过这万乘之尊宝座没多久的他居然要禅位!
居然要把这至尊的宝座禅让给他唯一的儿子!
在开始以前谁都没有想到兴华帝居然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文武百官以及众权贵诰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事实。
但是,这天坛本来就拥有着一种极为奇特的传音功效,即便兴华帝距离他们站得再远,他所说的话,也如同在他们耳边响起一样的清晰可辨。
同样参加了这一出登基大典仪式的大兴帝在听了兴华帝的话以后,也情难自禁地用小手指掏了掏自己的龙耳朵——这是一个非常失礼的动作,但是却没哪个老学究会对此提出抗议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兴华帝,然后在头一个醒悟过来的东宫太子的带领下,如同热锅下饺子一样的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恳请兴华帝收回成命,三思而后行。
“你们都不用劝朕了,朕心意已决。”兴华帝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至于想要和儿子共进退的儿媳妇已经被他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给惊得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承锐,父皇从没有想过要把这大兴朝的江山当儿戏,父皇我也会做出一个这样的决定,是因为父皇对你有信心,相信这大兴朝的江山落入你手中后,只会越来越好!”
“父皇……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承锐满脸错愕地看着兴华帝,半晌才找回自己离家出走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朕面前刻意藏拙,朕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了吗?”
兴华帝望向原承锐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和慈爱。
“承锐,如果你在执政方面并没有多少天赋和手腕,那么,即便父皇再怎么厌倦这个位置,也会硬逼着自己坐下去,直到把你的儿子,朕的好皇孙培养出来为止!但幸运的是,老天爷待朕不薄,他给了朕一个对政治天生就有着绝佳敏感度的好儿子!承锐,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在朱批上留下来的执政手法,就是朕看了,也忍不住满心震撼!”
“……”原承锐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承锐,朕这辈子,几乎可以算得上庶几无愧!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朕的妻儿!”兴华帝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萧索和苦痛之意,“你还好,朕还能用这大兴的江山给你做补偿,可你的母后呢?你被人杀害的母后呢?不论朕在为她做什么,她都感觉不到了……”
“而且,这话又说回来了,”兴华帝双目通红的看着自己儿子,喉头沙哑地继续道:“父皇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心里有数,与其等再过个几年又大张旗鼓劳民伤财的举行一次登基大典仪式,还不如现在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定下来!”
知道他心意已定的原承锐在沉默片刻以后,于众人的屏息以待中,缓缓开口问道:“父皇,还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伤儿子的心,儿子相信有着大兴列祖列宗和母后护佑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如果你当真想要父皇长命百岁,那么就答应父皇,登基做这大兴朝的皇帝吧!你也知道,就父皇现在的身体,是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般操劳下去了!”从儿子口中听出几许松动之意的兴华帝赶忙趁热打铁的说道。
原承锐神色郑重地才要答复,遥远的天空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密集无比的鸟羽颤动扑打之声。
兴华帝脸色微变的低头看看依然跪在地上的儿子又扭头看了看站在儿子身边的儿媳妇,语声急促地问道:“莫非你们在来时,还是熏了那由鸟引花做出的膏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