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帝对他那位好五弟早已经恨到了骨头里。
尽管他已经顺利的除掉了这个眼中钉, 但是他依然很乐见对方的名誉在死后,更不堪上几分。
因此,在他的授意下,前·断头·太子与自己弟媳通·奸, 并产下孽种,那孽障还意图谋逆的小道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兴京城。
兴华帝那位与前太子偷·情的弟媳妇, 在事败后,自感无颜见人,用一条白绫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兴华帝与自己的结妻恩爱有加,即便对方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也从未想过另娶。
——当年的五皇子虽然毁掉了兴华帝的生育能力,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享受鱼·水·之·欢所带来的乐趣。
因此,他尤其厌恶那些对婚姻、感情不忠的男女, 更别提他那位七弟媳偷的还是那个害他全家至深的五皇子。
是以, 当吴德英把七皇子妃自尽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 兴华帝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既然没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把她给埋了吧。”兴华帝轻描淡写地一边用朱笔批阅奏章, 一边面不改色的对吴德英道:“七弟虽然向来是个软面团, 但即使是再软弱的男人, 碰到自己媳妇与弟弟偷·情还生了个孽种这样的事,恐怕也不会逆来顺受的就这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的把这顶绿帽子戴个够吧。”
吴德英小心翼翼的看了兴华帝一眼, 然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七皇子想必是气得狠了,一听说七皇子妃的死讯,就叫人把七皇子妃拉去化人场烧了……”
“总算是还有点骨气。”兴华帝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对自己那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七弟也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
吴德英见兴华帝并不反感他说起这个, 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七皇子妃的娘家人大概是因为心里有愧的缘故,对于七皇子这样的做法并没有横加阻拦……不过,在七皇子妃被火化以后,七皇子妃的娘家人把七皇子妃的骨灰给偷偷领回去了。”
对于七皇子妃娘家人的行为,兴华帝并不感到意外。
他将批阅好的奏章搁到一边,又翻开一本,“大族世家向来讲究这个,自家姑娘就算做了再多错事,该终了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给她们最后一份体面。领回去了就领能回去了,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可悲女人。”
“这一页,”兴华帝语声一顿,脸上表情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看着吴德英说道:“你可以告诉他们,朕翻篇了。”
“老奴该死!”吴德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御书房的地毯上。
兴华帝哂笑一声,“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清楚吗?说吧,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让你违背原则得到朕面前来探口风?”
明明才人活中年,但已经被宫里的捧高踩低磋磨的不成模样的吴德英苦笑着跪在地毯上,用粗糙的手擦了把自己额上的冷汗,“五年前,老奴得罪了宫里的一位想要讨好五庶人的娘娘……险些一身单衣的被罚冻死在御道边上……是七皇子妃的祖母正巧从旁路过……一时不忍,给老奴求了个情儿,老奴……老奴……”
吴德英真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这一番带着几许哽咽的话一说出口,兴华帝那带着点冷意的眼眸明显转暖了许多。
经历了无数背叛,对背叛者恨之入骨的兴华帝对于知恩图报的人,还是颇有好感的,因此,在吴德英带着几分忐忑的低眉耷眼中,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饶过了吴德英。
浑身都颤抖地犹若筛糠一般的吴德英感恩戴德地重新侍立在了兴华帝身后。
与之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在心里暗暗誓,以后绝对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多管闲事,更遑论轻易欠别人的人情债了。
毕竟,他现在跟随的这位主子已经站到了这个王朝的最顶峰,作为对方最信任的贴身内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仗着自己的那点老面儿,给对方拖后腿了!
自从收殓了女儿和外孙的尸身,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最终结果的七皇子妃娘家人在吴德英这位大内总管口中清清楚楚的获悉了兴华帝确实已经不打算再追究从前的事情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他们知道,这一劫直到如今,才算得上是是真的过去了。
很清楚一个普普通通的奸·生·子绝不可能搅出这么大风浪的兴华帝在处决了他五弟和七弟媳留下来的孽种后,又让吴德英跑了一趟东宫,问他们登基大典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他们有没有什么要他这个做皇帝的配合着帮一帮忙。
陆拾遗被兴华帝这风趣幽默的话逗得忍俊不住,“父皇对我们可真有信心,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我们在大典仪式上捅出什么娄子出来吗?”
原承锐脸上也同样带着笑容,“我和父皇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老早以前就现他是个特别舍得放权的人。”
陆拾遗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他敢这么的信任我们,那么,我们当然也要尽我们所能的,做到最好!”
她一面说一面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的丈夫,“夫君,你说,这次在登基大典上,我们能够抓出多少与那奸·生·子同流合污的人?”
陆拾遗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圣母脾性,对方既然敢暗搓搓的动用手段让她的丈夫在登基大典上下不了台,那么,她当然也不会顾忌对方那已经入了土的贵胄颜面,一口一个的奸·生·子叫得欢快。
“估计非常多,”原承锐满脸若有所思的说道:“毕竟,为了证明我确实中招了,我们寝殿内的香薰炉就不曾熄灭过……只是,娘子,你真的肯定这种鸟引花的香味不会对孕妇造成伤害吗?”
原承锐已经不是头一回问陆拾遗这个问题了,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鸟引花,满心忐忑的他就会忍不住又条件反射的再问上个一两次。
每次听原承锐这么问都下意识想要翻白眼的陆拾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原承锐嗔道:“要不是孩子现在还在我肚子里呆的好好的,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孩子的后娘了!我的好夫君,我既然说了这种香味绝不可能对孩子造成伤害,那么,就铁定不会!”
原承锐也知道自己的表现确实有点不依不饶,他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尴尬的和陆拾遗道了歉,随后又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娘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跟我这个俗人计较。”
为了证明他这回真的悔改了,原承锐还煞有介事的站起身对着陆拾遗作了一个长揖。
陆拾遗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才要伸出手指狠狠的对着他的额头戳上两次,小安公公就仿佛过年一样的笑着一张见牙不见眼的脸过来和陆拾遗通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陆拾遗在听了小安公公的汇报以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安公公半晌,才下意识地扭头又去看自己的丈夫原承锐,用充满询问的眼神问对方她到底是不是在幻听。
原承锐虽然封印了和陆拾遗有关的所有记忆,但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一看陆拾遗这表情就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的原承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道:“娘子可真是傻气,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了,还不简单,把岳父岳母大人召进宫里来不就行了?”
陆拾遗闻听此言,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语气颇有几分哑然地笑道:“我也是高兴糊涂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小安子,快,快把我爹爹和娘亲请进来!”
小安公公响亮的应和了一声,款摆着水蛇一样的纤细腰肢,拈着个兰花指,兴冲冲的出去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陆拾遗看着他的背影,半开玩笑地对原承锐说道:“这宫里的内侍不少,但是像小安公公这样走路的却少的可怜。”
“他这是跟他的干爹吴大总管学的,吴德英自从净身以后,走起路来就越像个伶俐的女儿家了,因为这样,那个时候还是小太监的他可没少在同伴们中间受欺负。”原承锐虽然进攻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兴华帝的刻意教导和纵容,对大兴皇宫里的很多隐密都知道了个彻底,说是如数家珍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陆拾遗配合的在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眼睛却一直定格在大殿的门口处,等待着那两个身影的到来。
没过多久,脸上表情颇有几分紧张之色的陆德正夫妇就穿着一身完全符合规定的大礼服饰出现在了殿门口。
也是到这个时候,陆拾遗和原承锐才惊讶的现陆拾遗附体的这具躯壳的原主居然和陆拾遗的母亲朱氏长得极为相似,就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女儿的朱氏在看到陆拾遗那张与她几乎如出一辙的芙蓉玉面后,泪水不受控制的在短短一瞬间夺眶而出。
“我的儿,娘亲可算是又见着你了!”
这些年来被思女之情折磨的夜不能寐的朱氏哪里还顾得上来时丈夫在马车上反复叮嘱的先论国礼,再论家礼,整个人就如同踩了风火轮一样的猛然冲到陆拾遗的面前,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紧接着就这么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来。
陆拾遗没想到她的情感会如此外露,被她抱得整个人都有些蒙,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动作极其温柔的回抱住朱氏的后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说“娘亲别哭!”
自从女儿为护国公府的小公爷挡灾痴傻以后,就没有被她这么正儿八经的叫过一声娘亲的朱氏顿时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她才抖着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按了按眼角,声音沙哑的看着陆拾遗说道:“自从你遭了暗算,娘亲就再没指望过还能够听你这样叫上一声娘亲了!”
朱氏用一双几乎可以用贪婪来形容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来回打量着陆拾遗不放,“如今能见你一切都好,娘亲这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啊,总算是可以落回肚子里去了。”
陆拾遗体谅她的那份思女之情,一直不厌其烦的与她说着话。
自从看到陆拾遗以后,眼睛里的泪水就没有干涸过的朱氏见此情形,忍不住又有了几分情绪失控的迹象。
她泪眼婆娑地再次把陆拾遗揽抱进自己因为狂喜而不住颤抖的怀抱中,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拾遗说道:“拾娘啊拾娘,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现就和娘亲这十多年来幻想的一模一样!娘亲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够有这么幸福的一天!拾娘,娘亲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过有这么幸福的一天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她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的迹象。
陆拾遗很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毕竟如果说的偏激一点的话,原主之所以会有那一劫,完全是因为她乱善心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