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心有顾虑,而总是没办法做到把从前的事情对着杨承锐和盘托出的陆拾遗在沉吟片刻以后,用一双同样充满温情的眼睛看着杨承锐柔声说道:“锐弟,礼尚往来是做人的基本原则,既然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了我,那么我也要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希望你也能够如我信任你一样的,相信我对你说的这个秘密。”
陆拾遗深吸了一口气,把他们曾经相识的那些过往,以及她最后逼于无奈所做出的选择,从头到尾,毫无保留的对着杨承锐说了一遍,为了彻底取信他,她连自己这辈子要完成的任务都说给他听了。
在陆拾遗看来,既然他们都是系统任务者,那么,他应该会相信她说的一切确实属实吧。
杨承锐默默的听完,然后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姐姐,你的故事编的很好听,但是……很抱歉,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只能够把你当姐姐看!”
陆拾遗没想到自家的傻小子竟是如此的冥顽不灵,“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我知道,”杨承锐习以为常的给陆拾遗顺毛,“姐姐,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意,而是迫于我父母对你的恩情,所不得不完成的执念……姐姐,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真的不需要再这样委屈自己下去了!”
陆拾遗满脸一言难尽的看着杨承锐,半晌才咬着后槽牙,在嘴角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以前我怎么不知道锐弟你居然如此体贴!”
她在杨承锐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的目光中,续道:“不过,恐怕姐姐这次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姐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委屈,相反,姐姐还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一点都不打算改变它!就是不知道弟弟以后愿不愿意让姐姐一直在你身边赖下去?!”
“姐姐,我早就说过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只要姐姐愿意,弟弟我……巴不得一直和姐姐这样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杨承锐在脸上露出一个很是惭愧的表情,“毕竟,就和姐姐刚才说的一样,弟弟,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一点都不想要打破它!”
“既然这样,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了。”陆拾遗定定望了杨承锐半晌,“锐弟,记住你今日对姐姐许下的承诺,永远都不要忘记,否则姐姐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不愿意再继续与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的杨承锐独处下去,直接甩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杨承锐默默地看着她纤细婀娜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分外莫名的微笑。
自从那次两人达成共识以后,陆拾遗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的重新在杨承锐面前摆出了一副模范姐姐的姿态,杨承锐也乐得如此的继续和陆拾遗姐弟相称,继续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放进科考之中。
在接下来的十数年里,陆拾遗继续带领着潮江县的渔民们饲养银鳞鱼,家致富,而杨承锐也没辜负他文曲星的名头,在顺利考上举人中了进士以后,又于金銮殿上被当今皇帝亲自点名成为了大戊历史上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入了翰林院。
俗话说得好,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皇帝的大力擢升栽培下,初初步入官场没多久的杨承锐很快就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官职也如同□□一样,三步一蹦五步一跳的很快成为了让众人仰望的存在。
原本对杨承锐和陆拾遗的存在简直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的云家人也一改往日的态度,三不五时的凑到奉君命在外面兜转转十多年的陆拾遗姐弟两个人身边套起了近乎。
并且还依仗着自己那所谓长辈的地位,指手画脚的关心起了杨承锐和陆拾遗的私生活。
“拾娘,你跟那杨大人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给你一个名分,可见你们之间是没有夫妻缘分的,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帮着你的侄女们做个好媒,让我们云家和杨大人的关系更紧密一些?”
做了父亲一辈子应声虫偏又志大才疏的云老大用充满矜持和殷盼的眼神,一眨不眨的锁着陆拾遗此刻的脸部表情不放。
自从杨承锐的官职越升越高,就罕有人在她面前做出这副颐指气使姿态的陆拾遗饶有兴致的来回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原主大伯。
她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哪里来的厚脸皮,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离谱的话。
难道,他在来梁府以前就没有好生派人调查一下,她与自家傻小子平日里的相处情形吗?
要知道,经过她多年的努力,现在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家傻小子的正经夫人看待,而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成亲,也在几个老道和尚自作多情的描补下,有了合乎妥当的解释——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就这些解释表意见罢了。
就在陆拾遗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云大人不放的时候,因为被皇帝召见,直到现在才回家的杨承锐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毛,“云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下官家里来拜访?真是失敬失敬!”
杨承锐一边冲着云大人拱手一边给了陆拾遗一个充满询问的目光。
陆拾遗勾了勾嘴角,还没来得及回答,云大人已经抢先开口道:“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说杨大人你是我三弟的关门弟子,与我云家关系本就非同一般,单单是你这十多年为我大戊所办的诸多实事,就已经让我望尘莫及了,就我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闲散之人,哪里当得起你的一声下官!”
只是因着老父的面子才得了一个虚衔继续带着一大家子人在京城过活的云大人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在当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面前摆谱……
更何况就在他过来以前,还影影绰绰的听说,皇上已经动了擢升对方入阁的消息了!
三十岁的阁老……
即便知道这还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谣言,云大人依然不受控制的感到口干舌燥、手心冒汗。
“今日我之所以会来府上拜访,也是想要见一见已经多年不见的侄女儿,顺便邀请你们去云府做客,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杨大人你蒙受帝宠,一直在外为官,我们就算想要多多与你们亲近也没有机会。”云大人笑得一脸讨好。
杨承锐虽然知道云大人对他说的并不是实话,但也没那个心情去当面拆穿,干脆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是爽快地表示等到府里的事情打理妥当以后,就会带着姐姐一起去云府拜访。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云大人没想到杨承锐居然真的会愿意与他们继续来往,心里真的是高兴得不行,对自己原本的打算也有了几分信心,在强忍着满心的激动又和杨承锐寒暄了几句以后,他才在杨承锐漫不经心端茶的动作中,依依不舍地提出了告辞。
在临离别之际,他没有忘记隐蔽的冲着陆拾遗扔了个提醒的眼神。
陆拾遗被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逗得唇角止不住的又是一翘。
刚刚进门就看到陆拾遗紧盯着云大人不放的杨承锐见云大人离开以后她还笑得这么开怀,脸上忍不住闪过了一抹不解的神色。
“姐姐,在我没来之前,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居然把你逗得这么开心,嘴角的笑容压根就没压下去过。”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快点娶我呀。”陆拾遗笑吟吟地冲着杨承锐眨眼睛。
如今的她,虽然也三十多岁了,但因为有灵魂本源的滋润,所以看着和二十多的小女子也没什么区别。
“姐姐,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杨承锐脸上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表情。
“我也不想谈,可是不谈不行啊,要是你再不娶我的话,只怕我就要嫁给别人了。”陆拾遗脸上满满的都是乔装出来的哀怨。
“姐姐的意思是……他过来是想要给姐姐做媒的?”杨承锐在听到这话以后,脸上的表情猛地就是一沉,做了这么多年一方大员的他早养就了一副不怒自威的派头,稍微一怒,就能够让他旁边的人惊慌的变了脸色。
陆拾遗对于这样的他倒是浑然不惧,“不,他不是想给我做媒,而是想给你做媒,”陆拾遗长吁短叹,“云家的漂亮姑娘不少,据说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呢,粉粉嫩嫩的,还任君挑选呢,难道锐弟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早在十多年前,我就清清楚楚的告诉过姐姐我早已经心有所属了,”杨承锐脸上表情很是认真的看着陆拾遗说道:“难道,姐姐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姐姐自己动了旁得心思,想要扔下弟弟,去另寻一个中意的好郎儿做相公了?”
“当年我既然说了要赖你一辈子就不会食言,难道在锐弟你的心里,我就当真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吗?”陆拾遗半怒半嗔得瞪了杨承锐一眼。
杨承锐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回看着陆拾遗说道:“那姐姐就说话算话的当真赖我一辈子吧。”
然后,陆拾遗就真的这么无名无份的赖了杨承锐一辈子。
在两人就要离世的时候,这对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姐弟默默躺在一张大·床上进行着最后的道别。
“姐姐,求而不得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已经处于回光返照状态的杨承锐执起陆拾遗的手,一边亲吻她的手背,一边笑得畅快不已的看着陆拾遗问道。
陆拾遗脸色不变地看着他微笑,“嗯,确实挺不好受的。”
杨承锐的笑容僵凝在了嘴角,“你……”
他语声颇有几分恍然的顿了顿,“你早就知道我是存心在和你唱反调,是存心想要你完成不了任务?”
“没错,你表现的这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早就看出来了。”陆拾遗望向杨承锐的眼神满满地都是包容和宠溺之色。
杨承锐脸上表情很是复杂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怎么现的?我自认为我这几十年的表现完全可以称得上可圈可点……”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躺在你身边的是一个戏疯子,还是一个比你大了很多……很多的系统任务者。
“想要知道我是怎么现的,就来下一世找我吧,”陆拾遗温情脉脉地回吻杨承锐的手背,这些年她可真的是馋坏了,连变成老菜皮的他都舍不得嫌弃了。“到时候我保证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一边说一边姿态轻松而自然的把杨承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杨承锐默默感受着那从对方口鼻中呼吸出来的气息一点点的从自己手背上消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有些温暖又有些扭曲的弧度,“好啊,我来找你,我的……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