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贵慌忙说道:“人家不是做买卖,人家是维护正义!”
周宪章冷笑:“如果俄罗斯人真的有那么高尚,那海参崴就该是我大清国的!”
郭二杆说道:“不过,如果咱们能回国,把小日本赶出辽东,总比呆在朝鲜强,现在咱们是帮朝鲜人打仗,打辽东,是帮咱们自家人。”
周宪章叹道:“可朝廷不准咱们回国啊。”
钱有贵说道:“叶缅廖科说了,俄罗斯政府可以与咱们的朝廷交涉,让朝廷准许我们回国。”
周宪章警惕起来:“这就是说,俄罗斯政府要干预大清国的内政!”
“这个,有那么点意思。”钱有贵点点头。
周宪章望着窗外,低声说道:“俄罗斯人下这么大的本钱,究竟想干什么?”
……
一座花岗石的尖顶建筑里,巴劳甫坐在客厅的壁炉边,看着对面墙上的油画,那是一副东正教题材的油画,色彩阴暗,主题是目光忧郁的圣母。
在俄罗斯,巴劳甫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他出身于世代经商家族,从他的祖父开始,巴劳甫家族就几乎垄断了俄罗斯的远东贸易,有人说,巴劳甫家族的兴盛,是因为他与沙皇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沙皇以及俄国政府与巴劳甫家族关系密切,巴劳甫对此并不否认,但是,他认为,因果关系恰恰要颠倒过来——沙皇需要巴劳甫家族!
当然,所谓因果关系从来就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绝对的因果,只有相互的作用!巴劳甫家族与沙皇的关系,很难用因果关系说的清楚,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在巴劳甫眼里,商业利益只有与国家利益结合在一起,才能实现最大化。
巴劳甫的目光,从油画上的圣母,移到了大厅中央。
那里,摆着一张沙盘。
沙盘上,有一条穿越崇山峻岭、森林河流的黑色铁路,铁路由西向东,横贯整个沙盘,它的起点在莫斯科,横穿西伯利亚,从满洲里进入中国,横穿中国黑龙江北部,到达绥芬河出境,终点到达太平洋岸边的海参崴!
而在这条黑色铁路的东端,在一个名叫哈尔滨的城市,有一条黄色的虚线,与铁路成垂直方向,向南延伸,黄线的终点是旅顺!
这是一条世界上最长的铁路,也是世界上建筑难度最大的铁路!它名字叫做中东大铁路!或者,叫做西伯利亚大铁路!
这条铁路是俄国的梦想!
进入十九世纪,沙皇俄国对远东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吸引沙皇俄国的,是太平洋上的出海口。
俄国是个内陆国家,从彼得大帝以来,俄国的国家战略核心就是打通通向海洋的道路。十九世纪以前,俄国的海洋战略,一直是向南通向地中海,然而,俄国的地中海战略在欧洲国家的强烈抵.制下,遭到了一次又一次失败!
进入十九世纪之后,俄国人突然发现,在远东,还有一片更大的海洋——太平洋!
太平洋比地中海更加辽阔!更为吸引俄国人的是,太平洋西岸的东亚国家,远比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羸弱!
刚刚走出中世纪的亚洲,睁开鸿蒙的眼睛,在欧洲列强的坚船利炮面前,颤粟不已。
欧洲人惊喜地发现,他们对亚洲的占领、掠夺乃至殖民化,竟然还占有道义上的优越——对于亚洲而言,高度文明的欧洲人是文明的解放者!
俄国人同样怀有这样强盗逻辑下的道义感!
占领远东,包括中国东北、朝鲜、日本,那是俄国的国家利益和道义原则!
从十九世纪中叶起,在短短半个世纪里,沙皇俄国通过《中俄瑷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把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一百多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并入俄国版图,其后,继续向中国东北地区渗透,剑锋直指中国东北和朝鲜。
然而,俄国的野心却受到地理位置的限制,难以施展出来。
俄国的国内经济发展极不平衡,她的政治、经济、军事重心在欧洲。其欧洲部分极为发达,堪称世界一流强国。但是,在亚洲部分,尤其是包括西伯利亚在内的中东、远东地区,却几乎是一片荒蛮之地。
俄国要向远东扩张,其战略支撑点,却在数千公里之外的乌拉尔以西,战略物资的运输、军队的调动,要穿过数千公里的荒蛮之地,交通运输成了俄国人向远东扩张的瓶颈,这让俄国人极为头痛。
俄国人在新疆败给了左宗棠,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俄国人的军事物资、后勤保障和兵员,无法及时运抵新疆,最终,不得不向后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