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达到第一个境界后,我们就可以去感悟第二个境界了”,政良回转身。看向远方的树林,静静地说道。
“不射箭的射箭?”身后的吉田重政问道。对于这个境界,他更是疑惑了。射箭本来就是为了射中目标的,结果现在却说不为射箭而射箭?
“你先射出一箭”,政良说道。
吉田重政依言拿起手中的长弓,再次拉弓准备射箭。只见他拉弓时,拇指绕着弦,贴着箭。扣进掌心。三个手指紧紧压住拇指。同时稳稳地夹。放箭就是张开握住拇指的手指,把拇指放掉。因为弦的拉力极大,拇指会被猛力拉直,弓弦一抖,箭便飞了出去。一般的武士以及足轻都会因为这一个动作而身体猛然颤抖一下,从而影响了弓与箭的稳定。因此根本无法做到平稳的放箭。不用说,有些箭是一定是射得歪七扭八的。现在由于从小就经过家中的悉心知道。吉田重政已经基本不存这一个问题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肩膀有点微微颤动。
“你来看我的”,政良再次举起长弓,开始示范起来。一切动作与吉田重政相差无异,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政良的右手虽然因为张力的释放而向后弹回,但是却完全没有震动到身体。他的右手在放箭前是成一个锐角,放箭后被弹开来,却轻柔地向后伸直。无法避免的震动完全被缓冲所吸收抵销了。如果不是那颤抖弓弦尖锐的“绷”地一声,以及飞箭的穿透力,没有人会感觉到那放箭时的威力。在政良身上,放箭看来如此轻松平常,简直就像儿戏。
“为何会如此?”,
“不要思索你该怎么做,不要考虑如何完成它只有当射手自己都猝不及防时,箭才会射得平稳。弓弦要彷佛切穿了拇指似的。你绝不能刻意去松开右手。”政良说道。
吉田重政似乎仍然不明白。
“彷佛像一只蜈蚣,要是它突然想弄清楚自己的脚走路的顺序,你想最终会是如何?”,政良问道。
“那必然是无法移动分寸了”,吉田重政想了想后回答道。
之后,吉田重政又按照政良说的办法偿试了数次,但是仍然不满意。
“你握住拉开的弓弦,必须像一个婴儿握住伸到面前的手指。他那小拳头的力量让人惊讶,而当他放开手指时又没有丝毫的震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婴儿不会想:我现在要放开手指来抓其它东西。他从一件东西转到另一件东西,完全不自觉,没有目的。我们说婴儿在玩东西,而我们也可以说,是东西在跟婴儿玩。”看到吉田重政满头疑云,一旁的政良说道,“你知道你为何无法等待下去?为何在放箭之前会喘气?正确的放箭始终未发生,因为你不肯放开你自己。你没有等待完成,却准备迎接失败。只要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你就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来召唤一些应该自然发生的事,而只要你继续这样召唤下去,你的手就无法像婴儿的手一样正确地放开,就无法像一颗熟透的水果般自然绽开果皮。”
“这…实在是无法明悟之事啊”,吉田重政低头说道。
“当你射箭时无所求的,没有箭靶你越是顽固地要学会射箭击中目标,你就越无法成功,目标也离你越来越远。阻碍了你的,是你用心太切。你认为如果你不自己去做,事情就不会
发生”,政良继续说道,“射手以弓的上端贯穿天际,弓的下端以弦悬吊大地。放箭时如果有一丝震动,便会有弓弦断裂的危险。对于有心机与暴躁的人而言,这种断裂便是永久的,他们便陷入上不及天,下不着地的可怕境地。”
“这就是不射箭的射箭?”吉田重政抬头问道。
“嗯。放开你自己,把你自己和你的一切都断然地抛弃,直到一无所有,只剩下一种不刻意的张力。这就是箭术的第二境界,不射箭的射箭”,政良点头回应道。
“这似乎就是禅家所说的,到「空无」与「超然」途中的一个阶段吗?”吉田重政问道。
“是的,这就是通往箭术的大道的途径。”
“那么,殿下,箭术的第三种境界,以心传心,又为何意呢?”,虽然暂时无法感悟前两种箭术境界,但是吉田重政还是决定了解一下最后的一种境界。
“这种境界,必须从放弃一切执着开始,成为完全的无我;于是灵魂会回返内在,进入那无名无状,无穷无尽的原本之中”,政良沉思了一会,最后说道,“可惜的是,在下也无法达到这一种境界。”
得到政良的指点后,吉田重政似乎感悟良多。此后的数日,他一边继续陪同政良到处巡视,一边练习箭术,企图感悟政良所说的箭术境界。政良见状,心中暗暗偷笑。实际上,论箭术而言,政良的水平实际上只比吉田重政高一点点。但是政良现在搬出来的,是来自后世经过实践证明的箭术理论,当然是水平高很多了。政良就是打算通过这些高深的箭术理论吸引住对方,从而再次招揽对方。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这一日,政良装作无意中谈起了即将开场的罗氏道场的事情,更是表达了准备四处寻访剑术、箭术以及枪术出众的剑客作为师范代。
没有想到,吉田重政当即表达了浓厚的兴趣。政良趁热打铁,当场盛意邀请其为罗氏家的箭术师范,同时作为罗氏道场的师范代,负责领地弓箭手的日常训练以及罗氏道场那些小姓的箭术指导。当然,政良也强调了,只需要教导基本的箭术以及箭阵就可以,毕竟他正是因为不愿意将家传箭术传授给六角家的少主才出奔的。而政良更为看重的是他对领地弓箭手的基本箭术指导以及那些交战当中的箭阵,尤其是吉田重政所熟悉的“扇雨”箭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