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在“党校”吃了最后一餐中饭,
周日,食堂餐厅里就他们三个人用餐。
肖杨说了王石头查案的经过,说了李金凤的表态。肖杨说话语气十分平静,尽管林木森已因仇视钱北而作了痛断李金凤的心理准备,一股切肤之痛涌上,他的腮帮不由一阵痉挛。
兰云和肖杨很同情地望着林木森,她俩从心底泛起对这位弟弟般的青年的喜欢,人情世故之前,虽然同情李金凤,可让林木森与她合好如初,在许多方面的确很难。
几乎同时,一种突发猜疑浮现在他们三个人的脑中,整件事似乎都是人为所致。仇恨也是要培养!正如我们的宣传,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事情看似林木森的伤害最大,实则他因祸得福;升了职,解决了干部指标,进了城。至于“党内警告”处分也会因人事调动而搁置、被淡忘、不了了之。真正受到伤害的是李金凤,而承担罪名的还是她的阿爸李阿三。
根据兰云安排,林木森只拿了小牛皮文件夹,换洗衣和洗漱用品。兰云说:
“你去德兴是‘蹲点’,这些书、绘画文具就不要带去了。”
林木森说:“我把这些放在城里姨妈家。”
兰云说:“亏你想得出!这绘画文具是甘雪送你的,你放姨妈家,岂不惹她伤心?”
林木森愣了一阵,说:“怎么办?要不……”
兰云说:“要不,就麻烦我。是不是?让你不拿,自然会有人管。不过不是我。”
兰云说着和肖杨一起笑了起来,从她俩的笑声中,林木森悟到来管自己物品的是王琳。
林木森的脸红了,不知怎么他心里立刻燃起一团火,准确点是一种寄望。只是似乎有点奢望,但在他心底很是渴求。林木森已从因李金凤而困窘婚姻中解脱出来,他有种预感,沈爱英出面为他鸣不平,是一个容纳他的信号;因为她知道王琳喜欢,甚至是爱他。林木森更清楚,他的再突起、今后的发达非依赖王琳的相助不可。
林木森来到“东方厂”,张大发翘起椅子,双腿架在办公桌上,正打瞌睡。恍恍见进来一个人,一揉眼,猛地起身,人一歪,从椅子上摔在地上。张大发爬起来,搂着林木森一阵摇,跑到外面就喊:
“小老大回来了!小老大回来了!王八蛋,徐财旺!陷害忠良!痴心妄想。小老大回来了!小老大回来了!”
在“东方厂”的建工队的人闻声全拥了过来。大家一阵欢呼,张大发扯开两包“新安江”,四下抛,大声说:“大军,杀羊,大军,杀羊!”
王大明说:“杀羊!今晚我们‘拼东’。”
“什么‘拼东’?今天喜庆,队里请客!”
建工队的人一阵欢呼,张大发又说:“叫什么?小老大回来了,你们就围着看,一点表示也没有?掏出你们的晚饭钱,上街买去。”
林木森忙说:“不用去。张队长是唬你们的。我知道大家在关心我,告诉你们,我没事了!只是调离了龙溪。过去和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感谢你们给我面子,如有不周全的地方,请你们原谅!”
建工队的人一听,傻了。张大发忙问:
“王局长昨晚来了,也说没事了,没事怎么还调走?”
“这是县领导的决定。”林木森来时就想好了,一定要低调。农村人任何事好往上攀,要让人感到自己还是因而受到伤害,可以断掉很多人的念头。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总之,在他离开舅舅家那一刻起,林木森就萌生了一个念头,再也不回钱北街了。现在关键还是顺着李金凤的话由处理情感债,不能让人认为我是陈世美。或许,眼下就是个契机。林木森叹了口气,说,“县里让我去‘山里’工作。具体地方还没定。只说周一报到再说。”
去“山里”?龙溪河边的人都知道“山里”冷、穷、苦,这不是“贬职、流放”吗?天杀的徐财旺!“猪头”李阿三!“骑木驴”的金娥!
“骑木驴”的金娥只是一句气话,“猪头”李阿三则在钱北盛传
陆宝林来钱北取证后,林木森被舅舅、金娥污告而“冤枉审查”的消息很快传开,整个钱北街议论纷纷,从薛长寿的诬告、薛天健的拦截,特别是李金凤无颜再见林木森,说什么话的也有。李阿三上茶馆,再也没有人给他让座,更不会有人替他会钞,连和他搭腔、说话的也少,他感到次趣,也不去了。从女儿的干亲这点上来说,沈宝根多少与李阿三沾上了“亲戚”,在茶馆听到评价,脸上掛不住,愤愤地说:
“不就一个‘猪头阿三’,多说有什么意思?”
“猪头阿三”本是湖乡一句调侃话,想想还真合适,猪崽、猪羊棚还有鸡鱼肉都是谁得了,亏他还有脸去揭发林木森。钱北街多了句,“李阿三告外甥——猪头”。此话传开,得到了众人赞同。
李金凤在收购站放了“狠话”,回去一句话也不说。她从此就睡在小床上,这里有木森的影子、气息。她象被林木森附了体,从此也不说话。
李金凤的变化,王家道场的人都看了心疼,心病只有心来医,谁也代替不了林木森,谁也没有办法。
而后,传来林木森调“山里”的消息。
徐贞女到龙溪找妹妹。没想到,连妹妹都说不知道林木森去哪里了。
徐贞女硬着头皮说:“不说是没有问题了吗?宏铭多少会有点消息吧?”
妹妹说:“木森已调离龙溪,现归县里管。说是没有问题了,可调到山里‘蹲点’去了。说明县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他,可能三五年都回不来了。我看,你们最好还是死心了吧!”
徐贞女说:“山里多苦,是我们对不起他!宏铭上点心,打听一下,有消息,我让金凤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