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响起的爵士乐声,驱散了满桌的紧张气氛,精明的郑萱趁机提议跳舞,说完也不管丈夫冯敬斋是否会生气,直接把郑毅从座位上拉起来:“来吧,你这淘气的家伙,大姐教你怎么跳舞。”
众人听得有趣,再看到郑毅一脸愕然的有趣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纷纷站起来相互邀请,成双成对步入舞池中。
“你没跳过舞吧?别紧张,姐姐带着你跳,身体放松,跟随拍子走就行了。”仪态万方的郑萱低声吩咐自己的弟弟。
郑毅无奈地笑了笑,在郑萱带领下跳起类似于慢三的简单舞步,很快现边上一对相拥而舞的情侣时不时望向自己,然后凑得很近亲昵地低语,看到自己望过去还报以友善的微笑,好奇之下低声询问共舞的郑萱:“边上那对身穿燕尾服和白色长裙的恋人是你的好朋友吗?”
郑萱望了一眼边上那对男女,嗔怪地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恋人?”
“大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走路吧。”郑毅对同父异母的姐姐逐渐生出好感,自然而然从态度到语气都随和了许多。
郑萱咯咯一笑:“怎么说话的?拿人跟猪比,小心姐姐揍你一顿,呵呵!告诉你吧,他俩就是蜚声南北的一对俊杰,男的是大名鼎鼎的北大教授胡适,著名的新文化运动领袖,此次应上海光华大学的邀请前来考察,他的美丽舞伴就是无数青年倾慕的大才女陆小曼,今晚的宴会乃是我和你姐夫特意为他们俩接风洗尘举办的,等会儿我介绍你和他们认识。”
郑毅惊愕不已,他对民国时期的大部分历史人物不熟悉,更不知道这个时期有何文化成就,但他非常清楚数十年乃至近百年之后仍然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民国绯闻,知道胡适是何方神圣,只是没想到这个被无数后人敬仰的民国大师竟然如此风骚,于是忍不住再次望向几乎黏在一起的胡适和陆小曼,现大才女陆小曼肤白如玉丰腴曼妙,身材极为魔鬼,可高颧骨单眼皮的长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由得为陆小曼的丈夫王庚脑袋上绿油油的帽子感到不值。
“别看了,没礼貌,专心点儿好吗?姐姐有好多话想问你呢。”满腹疑问的郑萱娇声责备弟弟。
郑毅歉意地收回目光:“还是先别问了,一言两语说不清楚。”
郑萱不轻不重掐了弟弟一下:“有什么说不清的?你知道自己离家出走让父亲多伤心?要不是我接到三妹和五弟的来信,恐怕至今还被瞒在鼓里,你也太狠心了。”
郑毅解释道:“大姐,你只看到我狠心,是否想过十八年来我很伤心?在我的记忆中,十几年来我们彼此间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就连吃饭我们都不在一张桌子上,说句心里话,我从不敢奢望你会认我这个地位卑微的弟弟,如果不是今晚偶然邂逅,我从你的言语和眼睛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和关怀,说不定这辈子我们也许不会见面,哪怕见了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郑萱顿时鼻子酸,泪珠闪动,停下舞步紧紧抓住郑毅的手臂:“你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孤僻总是不合群的男孩子了,成熟得像个三十岁的人一样,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姐姐差点儿不敢认了,唉!不跳了,下去陪姐姐说说话好吗?”
郑毅实在不愿再见那个冯敬斋,狠下心来低声告辞:“今晚你有这么多客人需要照顾,还得顾及你丈夫的心情,算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
“等等......”
郑萱拽紧弟弟的手臂:“你连我也恨上了吗?”
郑毅微微愣,随即露出笑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恨你?要是我恨你的话,就不会叫你大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借此机会对你说:离开那个家之后,我心里再也没有半点怨恨,除了有点伤心之外,心里全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好了,大姐,你多保重,小心看着你丈夫,我觉得那家伙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要是他敢欺负你,就离开他,你这么美丽,这么有才华,根本不需要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好了,好多人都看着我们,我走了。”
没等郑萱反应过来,郑毅转身就走,却差点儿撞到不知何时来到侧后的胡适和陆小曼,只好点点头说声抱歉。
听到姐弟俩谈话的陆小曼满脸惊愕,呆呆望着郑毅远去的高挑背影,文质彬彬的胡适则要老练得多,哈哈一笑对郑萱调侃道:“没想到你的弟弟这么有趣,你们姐弟俩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哈哈!”
郑萱迅速恢复过来,嫣然一笑,上前挽住陆小曼的胳膊,一边为弟弟的不礼貌向胡适和徐小曼道歉,一边走向台下的大桌,看到独坐原位的丈夫颇为不悦的脸色,不由得大感头疼。
次日中午,几乎一夜未眠的郑萱出席完豫园诗会,立即乘车赶到礼查饭店。
总台侍应生听完郑萱的请求,立即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郑萱:“郑先生退房时叮嘱过,如果是郑小姐亲自到来,就奉上这封信,如果不来就替他烧掉。”
“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郑萱接过信函,有些着急地问道。
另一位侍者殷勤地回答:“郑先生昨天委托我们预订了开往广州的船票,乘坐的是香港太古公司的‘星洲号’游轮,开船时间是下午一点,哦......这个时候差不多该起航了。”
郑萱来不及向侍者致谢,匆匆离开饭店大厅跑到门外,吩咐等候的司机立刻赶往外滩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