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懊恼的跪在地上汇报:“老夫人,景云少爷已经走了,小的没拦住。”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是,是从大门出去的。”
顾老夫人脸色沉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半响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大管事弓着腰退下,屋里一下只剩下唐氏和姜氏,隔间榻上躺着方氏,地上跪着顾乐康,下人们看情势不对,早就悄悄退下了。
屋里没了外人,顾老夫人也不再顾忌,快步绕过屏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乐康,“乐康,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见过顾景云?”
“没有。”顾乐康低垂着头,毫无生气的道:“我没见过他。”
“你撒谎,”顾老夫人眼中含着怒火,怒道:“你若没见过他,何以见他的第一面便说那样的话?而且一点也不惊诧!”
见顾乐康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不语,她便蹲下,放松了语气叹道:“孩子,你还没看明白吗,你娘会呕血全因他,他对我们整个顾家都抱有敌意,你得告诉祖母你知道的所有事,祖母才能更好的应对。”
顾乐康迷茫的抬头看她,“可刚才我进来时您和他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他也是您的孙子……”
顾景云曾与他说过,“这世上充满了欺骗,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你要用心去看,到时你会现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里充满了算计和欺骗,哪怕是你的至亲,有可能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眼前的祖母让他陌生不已,祖母在他眼里一直是慈爱睿智的长者,他冲进门时见祖母与顾景云相谈甚欢,心中虽气愤,却并不觉得不对,因为不论顾景云是私生子还是嫡长子,他都是祖母的孙子,祖母那样的表现才是对的。
但现在祖母亲自告诉他,他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她对顾景云的慈爱,友好全是假的!
德高望重的老师是假的,惊才绝艳,才德双馨的父亲是假的,端庄持重的母亲也是假的,就连祖母都是假的了,那他身边还有什么是真的?
顾老夫人正要与他分析其中厉害,就见他眼露迷茫,脊背一下垮下,好像不堪重负一样跪倒在那里,她心一沉,便不再逼问他。
是她没想到,没想到顾景云对顾乐康会有那么大的刺激。
她起身看了一眼闭目在榻上养病的方氏,目中一冷,淡淡的道:“老三媳妇既然身体不好那便回去修养,梧桐苑让老大媳妇帮忙收拾就行。”
“母亲,”方氏忙睁开眼睛,半起身解释道:“媳妇身体并无大碍……”
“行了,你还是把胸口疼的毛病养好再说吧。”
方氏脸色一白,知道顾老夫人是生气了,不敢再争取。
顾老夫人甩袖离开,等顾侯爷和顾怀瑾兄弟三个被家丁找回来时,整个顾府都安静下来了。
但底下的汹涌一点也不少。
三爷竟然不是三老爷的嫡长子,还可能是奸生子,下人中间差点闹爆,眉眼一扬一落都是八卦。
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却可以背地里悄悄的打暗语,十几年前便在顾家当差的下人虽受欢迎,因为他们知道的更多,比如三老爷的原配秦氏。
顾侯爷进门后虎目一扫,冷声道:“顾景云在哪儿?”
“走了,”坐在上的顾老夫人疲惫的道:“趁老三媳妇吐血晕倒,我们忙乱时走了,还是自个从大门出去的,明日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呢。”
顾侯爷脸色有些难看,而顾怀瑾几乎是铁青,他紧握了拳头道:“听下人言,他是在门外拦了府里的马车,还让平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人看了个正着?”
顾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儿子的失望再也掩饰不住,她不理他,直接扭头与顾侯爷道:“那孩子被秦家教得很好,温和知礼,通情孝顺,便是我也找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顾侯爷面无表情的道:“秦信芳是秦闻天的儿子,教书育人上自然不会差,何况他之前还是内阁阁老。”
“是啊,”顾老夫人叹气道:“可顾景云才十四岁就有这样的心机城府,到底让人心惊。那孩子表现得越好,我心越难安。秦顾两家已成仇敌,是断不可能和解的,但他回来却不见一丝怨忿,侯爷,是断是和,您得尽快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