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身子不适,及早就医,莫要落下了病根。可别像容若那样,倒要叫朕伤心了。”康熙对于塞楞额的冷淡疏离不以为意,径自说着。
被他这么一说,塞楞额倒是想起来,似乎真的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纳兰容若了,从蒙古回来时听同僚说他告了病假,可自己忙着安王府的事,也没顾得上多加打听。明珠的病,孰真孰假,塞楞额自然存了几分犹疑,可容若身体向来不好,这倒是真的。
看来这次染病,是容若的生命的倒计时了。
最近塞楞额周围死的人出奇的多,安王府刚从白色笼罩中缓过劲来,纳兰府又治丧了,长子容若撒手人寰,让明珠几欲崩溃。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儿子,为他挣来多少荣光,可刚过而立之年就离世,让他白人送黑人,心中的哀痛,无法言说。
容若走得突然,可回光返照之际竟还留给塞楞额一个任务,更叫人意外。他将塞楞额约在京城郊外一间院落里,面色苍白的他,依然有着俊逸的外表,潇洒的气度里夹杂了丝丝虚弱,少了平日里的刚强,别有一番病态美。
可他从里屋领出的女子,一瞬间就完全夺走了属于他的光华,那女子年约二十,容颜俏丽,气质出尘,皮肤细腻,在光照里就像是光洁精致的瓷器。可这样的妙龄女子,竟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瞧那腹部隆起的程度,约莫着跟语儿五个月之时差不多。
看他俩交相牵着的手,还有言谈间的亲昵,不用问,塞楞额也明白了其中关系。可是这容若把自己请来,看这样的恩爱场景,意欲何为?
“容若兄,这?”塞楞额的眼神不便在那女子身上多做停留,只匆匆一扫,便望着纳兰容若。
“这是沈宛,与我在江南相识,便随我一同回京。”容若的声音很低,完整地说一句话也颇感吃力,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清楚。
沈宛一直安静地陪伴在侧,只在最初容若将她介绍给塞楞额时作揖行了礼,其他时候几乎都在照顾容若。见到容若喘气得厉害,便轻轻替他拍着后背,见他略微缓过气来了,又忙着端着茶,丝毫不像是有了身孕的人,动作依然敏捷熟练。
“我明白了,只是不知容若兄今日找我来是。。。”容若在江南结识了这位名|妓,两人情投意合,彼此难分,之后沈宛就跟着容若一同来了京城。
可是沈宛的出身注定是进不了纳兰府的大门的,容若甚至无法给她一个名分,连侍妾都不可,这样的无奈就横亘在两人之间。容若府里有官氏,有富格,可他的心依然牵挂在沈宛身上。
借着能有的一切机会与她相聚,可何时能有转机,谁也不知道。沈宛就这么默默地等着他,在他每一个晚归的夜里,甚至无法前来时都不能派人说一声,她依旧等着他。这样的女人,让他如何能割舍?反而是加倍地疼惜,只可惜,他也许等不到他们的孩子出世了。
“塞楞额,这一生,我结交颇多,可交心的不多,能相托的更是寥寥。为今之计,我想也只有你能替我接过这个担子了。”容若明白自己的身体,此刻也不多再绕圈子,径直将目的说出。
塞楞额心中已有些许预感,可听到容若说了,还是有些无奈。这个男人也真是的,整天拜托他照顾女人,一会儿是他妹妹,现在变成了他的女人,可让他如何面对语儿?
“容若兄,这,恐怕不合适吧?”他俩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代为照顾遗孀吧?若是传了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塞楞额有些头疼,这个容若,怎么总是给自己出难题呢?
“就当是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容若的情绪有些激动,还忙着要起身,可还没完全站好,就咳嗽不停。罢了,手帕上已然见了红,沈宛难过地都哭了出声。
“容若兄,你莫要激动,此事稍后再说。你好好休养身子才是啊,往后这天伦之乐,你还有很多要享受呢!”塞楞额也不是个硬心肠的,可是总不可能别人一句请求,他就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若是你不答应,我怕是走得也不安心。”容若擦去嘴边残留的血迹,双眼盯着塞楞额,似乎在等他一个答复。
静寂的屋里,丝毫动静都能让人心跳加速。最后的最后,塞楞额还是答应了,并不是因为沈宛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容若的交情,而是容若说,你负了慧娴,还望你能替我,也替她做一些事。
原来,当初受了情伤的慧娴避走江南,偶遇沈宛,正是在沈宛的开解下,才真正解开了心结。某种程度上,沈宛算是慧娴半个恩人,也是半个故人。看来,还是纳兰慧娴的面子大,大到让塞楞额竟肯答应这么个荒唐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