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夕突然而为的举动吓坏了语儿,连忙跟着站起身,快步走上前,作势就要扶起她。“念夕,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多凉,快快起身!”说罢,就要用力拉扯。
一直都算是保持冷静的塞楞额无法淡定了,他的夫人挺着个肚子,又是弯腰又是用劲的。刚才的一番折腾还未曾完全缓和过来,若是待会又被这人牵连,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跟着起身,走到语儿身后,扶住她的肩头,手上稍稍用力,捏了捏她。感受到语儿回望的目光,他摇摇头,示意她冷静。尔后又望向念夕,“念夕姑娘,你一再苦苦相逼,又是何必?”听闻此言,被环在身前的语儿不禁身子一颤。
“塞楞额大人,奈何念夕的薄面始终无法打动你,今日只好冒昧前来。人说施恩莫忘报,如今请容我锱铢必较一回。”缓缓抬起眼,与塞楞额夫妇相迎。
听这番对话,想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了,略带疑惑的眼神在塞楞额和念夕间逡巡,还不及开口,又听到念夕的声音传入耳朵:
“还请语儿你能感念着那年在暖风阁中,蔡朗廷一事念夕所尽绵力,帮一帮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这样坚强的人,先是借机要挟,无果之后又上门相求,不惜下跪,拉下颜面。她的心里,煎熬程度可想一般。
“这。。。念夕,你还是先起来说话,有事咱们慢慢商量便是,何须行如此大礼。”看着念夕单薄的衣衫,地板上的寒意想必已是开始侵蚀她的膝盖,否则她不会瑟瑟抖,也无需咬牙强撑。
“塞楞额,你。。。”念夕仍是倔强地跪着,眼神一直盯着塞楞额,似乎没得到他的答复,自己便不愿意起身。语儿也只得求助于身边的人,希望他能开口帮着自己一同化解眼前的场面。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随我到书房吧。”无奈地叹息,语儿轻轻扯着自己的衣袖,自己又怎能狠心看着两个女人都这般难受。
罢了,这事,怕是终究避不过。
“今日既然念夕前来相求,我也愿尽一份力。”听到塞楞额已是松口,语儿更是不愿被排除在书房之外。前些日子他去暖风阁的频率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可却并不多言,自己心里曾有过不切实际的联想,尔后又将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否定了。如今两人的对话,彻底打消了自己的顾虑,看来,他们之间,并无任何纠缠。
可是,这所谓他们之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语儿再也不愿意成为局外人,她想知道他的一切。
书房中的三人,气氛有些诡异,语儿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可从刚才的话里,也是猜到了几分。定是念夕有事相求,而此事又是叫人为难得很的,若非如此,塞楞额也不会断然拒绝。
只是,当念夕说出那年之事,忘却许久的回忆便翻涌起来,不光彩的过往,伤心羞耻的往事,却磨灭不了念夕恩同再造的援助之恩。若是到了这地步,他们仍是拒绝,怕是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将来传出去也是毁了塞楞额名声。
看来这个忙,无论如何,他们都推脱不开了。
今日下了决心前来拜访,念夕就是将筹码压在了语儿身上。从她第一眼见到塞楞额起,便知道,那藏在他心中的女子是他一生的死穴。幸而,似乎她这回赌对了。
“语儿,此事牵连太广,怕是要惹来不少麻烦,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还望你能谅解。”先是表达了歉意,之后又将她与云嫔娘娘之间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念夕,你是说,你与云嫔,有一段旧情?”语儿太吃惊了,莫说这般惊世骇俗的情感,单就是另一主角的显赫身份,就是让人头疼的事。
“语儿,我知道,这种感情在世人眼里是不堪的,可我与她真心相印,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这些年,我们都努力尝试过,却始终放不下,如今,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知道这份情的人不多,除了自己的爹,即便是陪在身边的楚嫣也只是知道她心中有一人,却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直到那次她踟蹰地开口,向塞楞额坦白了内情,本以为会招来鄙夷不屑的目光和论调,却不想,他眉头紧皱,始终未作一句评论。即便之后的多番推搪,也不过围绕着此事牵扯到皇家,太过重大,无能为力。只字不提对于这份不|伦之情的抨击,这也是念夕始终不愿放弃求助于他的重要原因。
塞楞额冷冷地看着念夕声情并茂地诉说,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正在一点一点被蚕食。他生平最讨厌别人骗他,更讨厌被人利用,这一生,他为了求得一份安稳,为了能与语儿相守,心甘情愿地为帝王所用。可这种互惠互利的模式是他可以接受的,至少康熙,给了他想要的,不是么?
若是帮了念夕,自己的一切都会毁掉,还会牵连语儿和腹中孩子,若是康熙龙颜大怒,连阿玛都无法幸免。自己已经很是不孝,难道还要闯出祸端连累胞亲才甘愿吗?
可是,念夕,你好狠!不但握着我对姚青阳所做之事的把柄,如今更是旧事重提,拐弯抹角地要语儿偿还你救命之恩。这样的局面,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不答应,顷刻便走向毁灭,答应了,也许此事将来还能有他法。
送走了念夕,语儿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好些细节,她仍想问个清楚,被塞楞额一根食指竖在了唇前。“乖语儿,先让大夫替你把脉,诊断好了,什么话,我都告诉你。”
大夫已恭候多时,好不容易熬到主人会客结束,强忍着呵欠,跟着进屋替语儿号脉。红烛噼里啪啦,却丝毫不影响塞楞额的关切,今夜里,他最在意的,始终都是语儿的身体状况,其他的那些插曲,都是扰人心烦的多余。
“大夫,她怎么样?”他信汉医,自从离了安亲王府,他就一直请汉医做府里的固定大夫。一来是他观念里还是相信汉学经典,二来汉医价钱比起满医便宜不少,这般物美价廉的好事,怎能错过?
“回老爷,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开的方子还得继续服用,现在日子渐渐近了,怕是还得增加一份剂量。”胡大夫捋了捋须,面容由专注变为轻松,夫人的身体一直是自己打理,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方子?大夫说的是什么方子?”听这话,看来语儿一直在服用大夫开的药方,孕妇调理身子本来挺正常,只是,这事,为何语儿从来未向自己提过。
“这。。。”还在写方子的胡大夫闻言一滞,本来只是随口的叮嘱,以往他出诊,陪在语儿身边的都是玉兰或是沁儿,这些话,他也是直说惯了。孰料,今夜换了陪护的人,他却忘了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