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让他大受打击,亲兵的回答是:“用过了。可是,南朝的骑兵冲在前面,他们用的是散兵线,专朝人多的地方扔。而我们的人太多,挤在一起,成了他们的活靶子不说,还不好扔手榴弹。”最后补充了一句道:“要是地方大点就好了。”
听了他这话,郭侃真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心想谁不知道地方大点好,还要你说。可是,南朝一再挤压,把他们的空间给压缩得只有这么一点大,要不倒霉都不行。
“现在情况如何?”郭侃在纸上写道。
亲兵略为放心,道:“现在情况好点,南朝的步兵在和我们砍杀。只要他们不用骑兵,光砍杀的话,应该还能顶得住。”
仗打到这种地步,亲兵还能放心,饶是郭侃智慧如海,也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写道:“南朝怎么不用骑兵,要用步兵?”
这个问题不要说郭侃好奇,就是任何人都会好奇,只要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投入骑兵比投入步兵更有好处,而南朝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用骑兵却用步兵,换作谁都会好奇。
“那是因为地上的尸体太多了,骑兵老是颠踬,给摔下马来,他们的威力挥不出来……”亲兵看见郭侃握笔的手在抖,不自然地住嘴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只要不是神经有问题,肯定想得到后面的话,那就是因为蒙古人扔下的尸体太多了,多到让宋军的骑兵无法投入战场,才改用步兵来冲杀。郭侃打了一辈子的仗,攻城不计其数,就是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尽管他具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色,也是忍不住一阵阵寒心。
亲兵的放心那是过于乐观,说到底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这事可怕的后果,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南宋起的最后攻击,北边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想到这可怕的后果,郭侃的脸色再次白了,只是他毁了容,没人看得见罢了。
又一个亲兵一头撞了进来,也不等郭侃话,一下跪在郭侃面前,哭道:“大人,东边完了。南朝的军队好象洪水一样从东边冲了过来。”
不听他说话,只要看他的脸色,郭侃就知道生了什么事,听了他这话,长长地一声叹怎,没有说话。
郭侃不说话,亲兵们也是不敢开口,傻傻地看着郭侃。过了好一阵,郭侃才长叹一声。郭侃是个意志坚如铁的人物,要他叹气实在是太难,比推倒泰山还要难上一万倍,然而他毕竟是叹气了。这声叹息中饱含着无奈、悲观、绝望之情,这是郭侃这辈子叹得最无力的一次。
“把剑给我。”郭侃在纸上写道。
亲兵队长依言把他的佩剑递在郭侃手里。郭侃在纸上写道:“你们走吧,去逃命吧。趁现在还有机会,赶快走。”
“大人,那你呢?”亲兵队长问道。
郭侃没有写字,目光落在佩剑上,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拔剑出鞘,往脖子上抹去,他是准备自杀了。象郭侃这样的人抹脖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真的是到了穷途末路了。
“胜利!胜利!我们胜利了!”山崩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宋军呐喊着,从南北东三个方向风涌而来,好象潮水一样奔涌着。三股人流汇合在一起,将士们彻底沸腾了,相拥相抱,欢呼雀跃,呐喊尖叫,胜利之后的诸般喜悦表情全部展现。
这一刻,中原大地再次沸腾了!
高达兴奋得从马上跳下来,好象一个小孩子,拥着一个军卒大叫道:“兔崽子们,我们胜利了!”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士卒与军官、将领的区别,有的只是胜利后的喜悦。士卒高兴得忘了高达是一位德高年劭的将军,把他当成了兄弟,一把把他抱起来,大叫道:“兄弟,我们胜利了!我们他妈的胜利了!”
这个士卒也真是趣人,按年纪,他只能给高在当孙子,却叫高达兄弟。一点也不用奇怪,这就是胜利后的喜悦!
旁边的士卒把高达高高抛起,等他落下再抛起,不停地重复着,以此来庆祝大捷。
许久以后,高达回忆说:“这是我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之一!我一辈子打了数不清的仗,就从来没有过如此抛呀抛的美妙感觉。”
骑在马上的杜大用也是激动不已,脱口吟道:“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洲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眼含热泪地道:“放翁,你听见了吗?这是将士们胜利的欢呼。先辈们:王师已定中原!你们可以瞑目了!”
正飞马赶来的张世杰很是激动,振臂高呼道:“王师已定中原!”
他的呼喊立时得到士卒们的响应,无不是振臂高呼,道:“王师已定中原!王师已定中原!王师已定中原!”
“王师已定中原”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中原大地!
一百年前,宋室仓促南迁,中原丢失。自此以后,不计其数的热血志士为了光复中原而抛头颅洒热血,抛妻别子,驰骋在疆场之上,却始终没有实现。他们九泉有知,他们的遗志终于实现,足以笑傲九泉之下。
“他娘的,鞑子死得真多。”高达行走在尸山血海之间,很是不满地道:“多得老子走路不小心就要绊倒。”
张世杰皱着眉头,道:“应该处理一下。这么多的尸体,喂狼就是十年以后也未必吃得完,不处理的话,会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麻烦。”
“动老百姓,挖坑埋了算了。”杜大用很是赞同张世杰的说法:“到了来春,尸体腐烂,会造成疫病流行,一个不好,会酿成大灾难,还是埋了算了。”
高达可不同意了,道:“你们也太好心了,我高这辈子杀的鞑子多了去了,可不在乎对付他们的尸体。埋了不好,还是集中起来烧了。鞑子可恶,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玷污我们的河山!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