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做完大事,心中得意,也知道皇帝虽然很少出宫,其实耳目灵便,自己若是今晚在长安做完了事不来禀见,皇帝心中是否介意,还未可知。
求见之后,皇帝就算不见,也觉得他秦某人勤劳王事,忠直可嘉,这样地便宜买卖。干吗不做?
因板起脸来,向那小军官训道:“你何等人?竟敢留难国家大臣!”
宋朝制度,宰相确实是尊贵之极,虽然现下离乱,文官威风不倒,这守门的小军官如何敢与参知政事顶撞?
见秦桧顶真,那军官立刻软了下来,只道:“小将做不了主,请大人稍待。”
说罢,转身入内自去禀报上官。
过不多时。值宿的郎官傅宿出来,先向秦桧施一礼,然后笑道:“天色太晚,陛下未必肯见。下官已经派人去禀报了,请相公稍待。”
秦桧微微点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此事。暮色中,宫内外这百余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相峙等候。
一柱香功夫过后,却见一个小宦官连跑带跳。急奔而至,见秦桧等人还在宫外。便叫道:“陛下旨意,令秦桧即刻入见。”
秦桧霍然张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知道自己这一宝又押对了。
他稍稍整理衣冠。又解下腰间地佩剑,令人拿住,自己却跟随那宦官入内。
长安宫室浅陋,一行人却是在宫室内绕来绕去,直走了半刻功夫,那小宦官方指着一处灯光暗弱的偏殿,向着秦桧笑道:“陛下就在此处,大人请进。”
秦桧看这偏殿,名说是殿,其实不过是原本经制府内地一处厢房,虽然明显经过修茸改建,仍然显的鄙陋。
他想起当日在东京时皇宫内地繁华,不禁长叹口气。那东京皇宫之大,岂是这小小行宫能比,光是玉真宫就有二十殿,其中亭台楼阁无数,任选一处,只怕都比现在宫中所谓的正殿高大轩敞百倍。
心中虽然感慨,却是不敢迟疑,到得那偏殿门外,见门虚掩,便推门直入。
在外头看,虽觉这殿内暗淡无光,推门而入,却见房内四角皆有烛台,数十支腊烛熠熠生辉,将房内照映地通明透亮。
皇帝赵桓,正头戴黑色的软脚蹼头,身着青袍,连腰带也没有束,歪斜着身子,半躺在榻上,与一个妙龄少女对奕。
秦桧不敢惊动,只是轻步上前,跪在地上向着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悄然起身,在一旁观棋。
他看了良久,却见这棋也不是双陆,亦非围棋下法,只是分为黑白两子,翻来跳去,乱摆一气,看了半天之后,这才醒悟,是以一方地棋子隔断另一方的棋路便是,下法甚是简单,他略看一气,就知道双方错着连连。
宋人士大夫都善书画,奕棋之道,也很精通。只是眼前下棋地却是皇帝,秦桧虽然看的急,却是不敢出半个字指正。
半响过后,赵桓到底将自己的五子连成一气,指着那少女笑道:“你还是不成,朕才是常胜将军。”
那宫女年纪甚小,显然不知道与皇帝下棋的窍门,拼了力去下,天气并不很热,那俏脸上竟是沁出几滴细腻地汗珠来。此时落败,犹自不服,见皇帝自夸,便撅着嘴唇道:“那就再来下过,不信赢不得你。”
赵桓摆手道:“你先去罢,一会子朕处理完公事,再来下过。”
“是。”
那宫女也知道皇帝处置政事时,绝对不容她一类的人物多嘴,当下站起身来,极乖巧地福了一福,将棋子收起,斜了秦桧一眼后,在他身边飘然而去。
秦桧只觉得对方过时,香风扑面,他却是不敢乱想,立刻上前,向着赵桓躬身道:“臣见过陛下。”
赵桓坐正身体,向他笑道:“秦卿不愧是君子,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
皇帝要闲话家常,臣子自然一定凑趣,秦桧当下也笑道:“臣虽是君子,不过也是看不懂这棋的下法,方才不敢做声。”
“喔?”赵桓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答道:“这是朕自己想出来的下法,取其轻松惬意。”
“陛下说的是。”
两人正说地热切,赵桓却突然转过脸色,正容道:“秦卿此次出行清军,事情办的如何,朕心里也大概有数,所以心里欢喜。还望秦卿日后行事,仍然如此。”
他加重语气,一语双关地道:“只要这样,咱们君臣相得,以后仍然可以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