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这才微微勾了勾。
仿佛能想到每日清晨,她坐着这里梳妆打扮,眉眼轻眨,胭脂轻含。
柏炎拾起那枚步摇,眼中一抹眸光柔和。
丰巳呈早前说的不假,她来了之后,似是连这苑中的一草一木都未动过,就连这日日歇下的内屋,除了这梳妆台上这些姑娘家的东西,似是都看不出来与早前有何不同……
“丰巳呈!”柏炎在屋中唤了一声。
丰巳呈正在外阁间放置那几本账册子,听到柏炎唤他,这才撩起帘栊,入了内屋,“侯爷……”
柏炎手中握着那枚步摇,轻声问道,“早前你同夫人去各处看地契铺子的时候,可曾随夫人在城中逛过衣裳和饰铺子,添置过衣裳和饰?”
丰巳呈果断摇头,“没有,夫人只是去看了城中一些地契和收租的铺子,也只是远远看,没有多问,夫人这一两月出府的时间都少,上回就吃了一次糖醋鱼,还被鱼刺给卡了……”
柏炎脸色微微沉了沉,“知道了,出去吧。”
丰巳呈懵懵离了屋中。
柏炎放下步摇,眸间微黯。
她连这里的陈设都未敢动,衣裳和饰都未曾添置,是心中尚留了不安。
她心中并未真正踏实安稳过。
是他疏忽了……
小苑中,柏瑜雅叹道,“所以我与三叔起了争执,三叔是说,他一开口便要的是朝中吏部要职,吏部管着朝中官员的升迁,多少双眼睛都看着,极易成为众矢之的,若才不配位,必然招致恶果,届时更难收拾。”
苏锦未置可否,只是陈恳问道,“那你如何想?”
柏瑜雅微楞。
她未想过苏锦竟未附和柏炎的话,再将方才说的后果重申一遍,让她知难而退。
反倒是,问她心中感受。
柏瑜雅咽了咽,似是心底某处被触动一般,轻声道,“其实我也知晓这个道理,但建涵也并非三叔看到那样,他有些才干,只是未熬出头。若到了吏部,不见得担不起这责任,我同三叔争执,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上陆建涵这人……”
柏瑜雅似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苏锦亦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她覆在膝盖上的手,“朝中的事,你我都不如柏炎清楚;我未见过陆建涵,柏炎也自然不如你清楚,所以你与柏炎坚持的,都是自己清楚的,谈不上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换作我,亦夹在中间难做。”
柏瑜雅看她,只觉似是被她听懂,忍不住眼中氤氲,“人人都说是我任性,却无一人同我说你这番话,我心中也憋屈,又怕三叔真生了气去……”
苏锦宽慰道,“你同柏炎是一家人,一家人怎有隔夜仇?”
柏瑜雅叹道:“三叔他最记仇了。”
苏锦好似怔了怔:“那我日后需谨慎些……”
柏瑜雅破涕为笑。
苏锦递了手帕给她。
她接过,又擦了擦眼中泪滴。
苏锦见她情绪似是稳定些了,才道,“瑜雅,我今日是第一次听说陆建涵的事,但我既不认得这个人,也不清楚朝中之事,所以我想的是旁事……”
柏瑜雅抬眸看她,“苏锦,你说。”
苏锦认真道,“瑜雅,抛开吏部这个官职不说,你可有想过,你若连吏部要职都对他有求必应,日后他再为难,你还有什么筹码?”
柏瑜雅僵住。
苏锦顿了顿,又道,“是比吏部要职更高的官职?还是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他进一尺,你退一丈,日后他想进一丈,你还有多少可退?”
苏锦言罢,柏瑜雅忽得不说话了。
眼中分明陷入了沉思。
苏锦一句话,全然未着眼于陆建涵入吏部做官合不合适,却比早前三叔的话来得更让她震惊,她早前怎么没想过……
柏瑜雅懵懵看她,似是脑海中隐约有几分通透了。
苏锦点到为止,有的话从来不需要说得清楚明白,反倒未留人余地。
“苏锦……”柏瑜雅愣愣开口。
苏锦莞尔,拍了拍她手,轻声道,“你慢慢想一想,这些事不能急,也急不得,需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柏瑜雅连连颔。
苏锦遂起身,“我也先回苑中看看柏炎可醒了,他这几日也没闲的,还需人照顾,明日晨间一道来苑中吃早饭,若是有事,让人来苑中唤我。”
柏瑜雅应好。
……
自房中出来,柏子涧迎上,“夫人……”
苏锦轻声道,“大姑娘这里应当没事了,你也无需在此等了。”
柏子涧诧异看她,大姑娘……无事了?
苏锦笑道,“侯爷可醒了?”
柏子涧点头,“侯爷方才来过,见夫人同大姑娘在说话,便回了苑中。”
“知晓了,回吧。”苏锦踱步出了苑中。
柏子涧微怔,夫人是说……大姑娘……无事?
撩起帘栊,回到内屋,苏锦唤了声,“柏炎?”
柏炎却不在苑中。
先前白巧是说侯爷在房中,外阁间无人,内屋也似是不在,苏锦纳闷时,耳房中悉悉率率的衣服声音传来。
苏锦转眸,正好见柏炎掀起帘栊出来。
周身似是带着一丝沐浴过后雾气,松散的衣裳,不经意露出颈间与胸膛一抹光泽,透着浓郁的男子气息。
苏锦愣了愣,似是忘了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