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累顾不上与他们寒暄,匆匆迈入堂内。
略抬眼一瞥,只见关将军端坐在主位,双眼微阖,坐姿也很放松,这是好事。
站在关将军身前的,是南郡太守麋芳。适才高声说话的应该就是他。
麋芳的额头有汗,显得比往日里更加光亮了。他眼圈有些肿胀,眼珠子带着血丝,看起来整晚没有睡。赵累下意识地盘算了下,没错,麋芳能够这么早就来到荡寇将军府,恐怕是天光未亮就来到江陵,等着城门开启。再考虑到麋城和江陵的距离,他这一晚上过得可不轻松。
自从麋芳被玄德公任命为南郡太守,他就格外积极地上窜下跳,为了自家的权力努力争夺。在这方面,身为中军都督的赵累和荆州治中从事对麋芳都有不满,觉得他是不是误解了玄德公的意思。只不过碍于麋氏的地位尊贵,素来被玄德公待若家人,所以两人不好公然指责罢了。
这会儿看见麋芳焦躁之态,赵累心中竟有些愉悦。
麋芳注意到了赵累,他紧走几步喝道:“赵都督,你也该知道消息了吧?你给云长说说!”
赵累向关羽施礼:“将军,昨日深夜,荆州治中潘濬与庐江雷氏部曲领韩纵领百余骑,察问了公安城下的铁官,并连夜巡查了铁官所属的两座冶铁场。他们巡查的同时,铁官起火,火势蔓延到多处办公场所和仓储,损失尚未核定。”
麋芳怒道:“什么巡查?这是袭击!他们杀了我的人!还纵火焚烧铁官!”
“果然杀了人?”关羽问道。
赵累奉上卷宗:“按照我得到的消息,确实杀了人。铁官长范安因为试图抗拒核查,被当场斩杀,另外还有二十余名下属也都伏诛。”
因为麋氏在徐州的时候,颇曾插手盐铁之利,所以玄德公出任荆州牧以后,举凡盐铁事务,多用麋氏旧人。比如铁官长范安,原先是东海郡朐县的县吏,跟从安汉将军糜竺多年。怪不得麋芳说什么“杀了我的人”。
“那是玄德公任命的、秩六百石的铁官长!说杀就杀吗?”麋芳大声问。
“这才几天?又杀了个六百石。”关羽轻笑出声。
他问赵累:“潘承明现在何处?”
“办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向将军交待,应当已在赶回江陵的路上了。”
“办事的是潘濬,杀人的是雷远的部下!”麋芳继续喝道。
关羽又问:“那雷续之呢?有没有人通知他来?”
赵累道:“我已遣人去请雷将军。”
“让他立刻来!”麋芳失态大吼。
关羽不悦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锐利锋芒微闪,麋芳便一屁股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厅堂外的持戟甲士进来:“启禀关将军,奋威将军雷远到。”
关羽挥手道:“请。”
雷远按剑昂然而入。
不待赵累说什么,关羽先问:“续之,昨日晚间之事,你可知道?”
雷远恭声道:“昨日实是不知,今早知道了。”
“没有你的指示,你家部曲怎敢杀我的人!续之,你何必如此作态,说什么事前不知?”麋芳在旁连声冷笑。
如果雷远指示自家兵将打着荆州治中的旗号,越境到南郡攻杀六百石,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只一个擅兴之罪,让雷远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麋芳此言既出,厅堂中瞬间静了一静。
随即在众人注视之下,雷远从容地道:“果然,范安那狗东西与文布、文硕之流一般,都是你麋子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