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后的长安街道上多了几分冷清。
阳光钻出乌云,洒下和煦光芒,落在一个个为生活奔波的百姓脸上,繁华的东市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水上货船往来如梭,护国公府铺子门口, 许多名门望族府上下人匆匆而来,排着队伍翘以盼,数着前面还有多少人。
想着买不到贞观醉回去被罚,一个个心情急迫起来。
一名壮实汉子跑过来,见队伍人太多,估摸着排队轮不到自己, 直接冲到队前高声喊道:“掌柜,给我来一坛。”
话语中透着几分狂傲,霸道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排队的人不乐意了,其中一人打量着对方说道:“你这人怎么插队,这儿的规矩是排队,先到先得,后边排队去。”
“你谁啊?敢管我魏王府的事,想找死不成。”壮实汉子不屑地反问道。
买得起贞观醉的人都有来头,不是公侯也是朝廷大员,但和魏王府一比就差太远,贞观律严明,王府也得讲规矩,按说没人怕才对,但魏王是个例外,太受宠,没人敢轻易得罪。
众人一听是魏王府的人,都不吭气了。
对方得意地冷哼一声,看向正在忙碌的柳氏喊道:“快点, 给我两坛, 少不了你银子, 耽误了大事, 拆你了铺子。”
柳氏不想惹事给府上带来麻烦,但也不想自己破坏秦怀道定下来的规矩,心中迅速权衡一番,决定还是维护规矩,哪怕自己死也不能堕了少主的威风,当即说道:“麻烦您排队去。”
对方一听让排队就炸了,呵斥道:“耳朵聋了是吧,再跟你说一遍,老子是魏王府的人,赶紧拿两天坛酒,否则不客气了。”
“想买酒可以,遵守本府规矩,排队购买。”柳氏坚持道。
正在排队的人见柳氏一个弱女子都不畏强权,坚守规矩,胆子顿时大起来,有人喊道:“没错,遵守规矩, 排队购买, 谁也不能例外!”
“排队购买!”
“排队购买!”
众人纷纷喊道, 群情激奋起来。
壮实汉子脸色一变, 喝道:“老子今天还就不排了,赶紧拿酒。”
“护国公定下的规矩,排队购买,先到先得。”柳氏坚持道。
“老子是魏王府的人,就算是护国公见了咱魏王,也得规规矩矩行礼,怎么着,你一个卖酒的哪儿这么多事,又不是不给你银子,快点,魏王还等着用。”对方嚣张地喊道,一边撸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柳氏有些慌,寻思着王府地位比护国公府高,得罪不起,但少主的规矩也不能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壮实汉子见柳氏不拿酒,很没面子,冲上去一脚踹翻台子,台上面三坛就砸落在地。
“咣当”一声。
三坛酒当场炸开,酒洒落满地,一股浓浓的酒香四溢开去。
排队的人见动了手,纷纷后退,指指点点,但没人敢跳出来说什么,柳氏也吓得后退几步,脸色苦,愈不知道怎么解决,壮实汉子得意地吼道:“赶紧的,再拿两坛过来,否则砸了你的店。”
两名调来负责安全的护卫反应过来,挡在柳氏前面,就要拔刀,柳氏赶紧喊道:“先别动手。”
两名护卫疑惑地看向柳氏,柳氏没解释,想到秦怀道的叮嘱,迎着壮实汉子嚣张的表情说道:“你要砸就砸吧,我记住你了。”
对方不过是色厉内荏,做做样子,哪里敢真砸,想到护国公的威名心中一颤,但一想到自己主子身份,胆气又上来了,不耐烦地说道:“买个酒还这么麻烦,赶紧拿酒出来,又不是不给你银子,快点。”“”
柳氏的脾气也上来了,冷冷地说道:“要么排队,要么进去砸店。”
“你——”
对方没想到柳氏居然如此强硬,骑虎难下,眉头紧促,担忧起来。
“就是这家,冲过去,砸了他们的铺子。”
忽然,一道激动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十几个身穿国子监服饰的生员冲过来,手里拿着棍棒,群情激动,目光狂热,仿佛卫道士在做一件虔诚的大事,门口众人一看这架势赶紧散开,这帮人顺势冲进铺子就砸。
两名护卫要冲上去阻拦,柳氏赶紧喊道:“别动,少主走之前说过,无论谁砸,都让他砸,等少主回来再处理,你们上去只会将事情闹大。”
“就这么让他们砸了?”一名护卫不甘心地说道。
“别担心,少主会处理好。”柳氏赶紧说道。
两名护卫不甘心地盯着铺子里的人,但没有再出手,而是护着柳氏后退到墙角,防止有人趁机上来伤人,那名壮实汉子看到这一幕大喜,冲进去,一边大喊道:“给我留点,魏王要用。”说着,一手抱着一坛就跑,银子都没给。
柳氏也不阻拦,默默记下这一切。
一队千牛卫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居然砸护国公府的铺子,这是找死,但一看动手的人是国子监生员,最特殊的群体,心中多了几分忌惮,队正赶紧示意手下别乱动,自己上前几步问道:“你们怎么砸铺子?”
“砸铺子都是轻的。”一人出来,叉着腰喝道:“天下粮食紧缺,百姓食不果腹,堂堂护国公府居然将粮食拿来酿酒,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不将百姓生死放在眼里,我们是国子监生员,今天要为百姓请命,砸了这铺子,阻止继续酿酒,把粮食节约出来,拯救嗷嗷待哺的百姓。”
“没错,粮食何等精贵,岂能拿来酿酒?这是置天下百姓生死于不顾,护国公也不行,我等国子监学子今天就要为百姓请命,就算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也不能阻止我等义举。”另一人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队正有些懵,喝问道:“护国公府酿酒碍着你们什么事?”
“怎么不管我们事?天下粮食有恒数,而百姓在增加,根本不够吃,多少百姓活活饿死,堂堂护国公府居然拿粮食酿酒,这是天大的浪费,是冷漠,是残忍,是不顾天下百姓死活,如果护国公府粮食有多,可以拿出来卖给百姓活命,岂能酿酒?我等国子监生员为天下读书,为百姓请愿,岂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生?”最先说话的人大声喊道,情绪激动不已。
队正见这帮人是疯了,赶紧对身边一人叮嘱几句,对方点头,匆匆离开。
这时,铺子里面的人砸完酒出来,一脸兴奋状,仿佛打了胜仗,一人喊道:“走,我们去告御状,告护国公浪费粮食,不顾天下百姓生死,扬我读书人的气节,护卫巍巍大唐。”
“走,告御状去。”不少人纷纷附和道。
一行人冲出铺子,朝皇城方向而去,巡逻队哪里敢拦,只能跟上。
柳氏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乱了方寸。
买酒的人不傻,一看事情闹大,纷纷回去通知府上,很快走了个干净。
“柳掌柜,咱们怎么办?”铺子里一伙计担忧地说道。
“怎么不能乱,收拾一下,不卖酒还能卖别的,少主将铺子交给我,我绝不能让他关门歇业。”柳氏倔强地说道。
大家行动起来,默默收拾残局,心里面憋着一口气。
甘露殿。
李二正和几名心腹大臣商量事情,忽然听到鼓声响起,脸色一变,看向大门口方向,大臣们也疑惑地看向门外,长孙无忌说道:“听声音很近,难道是有人在敲登闻鼓不成?”
登闻鼓设立多年,几乎没想过,李二猛然意识到出事了,赶紧喝道:“来人,马上去看看生什么事了?”
“遵旨。”门外有人应道。
大家停止议事,耐心等待起来。
没多久,王德匆匆进殿,满脸紧张地喊道:“圣上,国子监生员敲响了登闻鼓,说要告御状,状告护国公浪费粮食酿酒,置天下百姓吃饭于不顾。”
“告谁?”李二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德。
王德赶紧再次说道:“告护国公浪费粮食酿酒,让天下百姓吃不上饭。”
这会儿李二听清楚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听到的,看向大臣们,大家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德,大唐为了节省粮食,禁止酿酒,但取得许可的除外,并不是绝对禁止,还是有人在做,也不见人来告御状,怎么忽然状告起护国公来?
在场都是人精,马上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都不吭气。
李二也闻到了阴谋的气息,联想到有人阻止修路,这背后恐怕有关联,脸色一沉,问道:“诸位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房玄龄是百官之,自然第一个出来表态:“圣上,国子监生员是朝廷的未来,身份特殊,这事不能贸然处理,当查明真相,徐徐图之。”
这话说到底就一个字,拖!
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马,岂会听不懂,长孙无忌见李二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个处理方案不满意,灵机一动,说道:“圣上,不如接了御状,问明情由,再交由三司会审,查明情况后再定夺,一来稳住生员,二来公平公开,各方信服,三来也给护国公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李靖一听就怒了,朝李二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当接御状,但要是诬告,则严肃处理,还护国公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