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斋席果然是名不虚传,就算是王晞这样吃遍南北,家里有自己私房菜谱的人,都对他们席面上的一道用豆腐打底,加了香菇、萝卜、青菜捏成丸子,油炸后淋汁的烧素丸子赞不绝口。
丸子外酥内嫩,淋汁酸酸甜甜,特别的开味,王晞一口气吃了五、六个,还对冯高道:“回去后我就试着做做,肯定能做个八、九不离十。”
冯高哈哈大笑,想起王晞小时候,王家老太爷去别人家的馆子里试菜,把还没有桌子高的王晞带上,回到家里就问她哪道菜好吃,为什么好吃,王晞不仅能答出个十之八、九,还能说出大部分的菜是用的什么食材,王家老太爷回去之后,还真能做出来。
现在王晞又要故计重施了吗?
他道:“要是那些馆子的老板知道了,肯定不敢让你去他们家吃饭。”
王晞嘿嘿笑,道:“我想和我祖父一样,写个菜谱。”
冯大夫和冯高都有些意外。
王晞道:“我现大多数菜谱都是告诉这菜是怎么做的,没有什么规律,看了还是会记不住。我想写一本可以让人想怎么做菜就怎么做的书。比如说,鱼香是怎么调出来的,大家知道了方法,就可以做鱼香肉丝、鱼香茄子、鱼香豆腐,所有带鱼香味的菜了。”
冯大夫听着眼睛一亮。
他想了自己这些年收集的那些药例,沉吟道:“如果这样,是不是也可以用在药理上。痰热和风热有什么区别?湿寒和风寒有何不同?”
大家突然讨论起写书来。
来之前的那些担忧和忐忑一下子都不翼而飞。
让人看了更像是来大觉寺游玩的人。
那知客和尚领他们去朝云制香的厢房路上还委婉地怂恿着他们:“再有月余就是六月六了。想必这位老先生也曾听说过,我们大觉寺藏经阁的经书是京城最多的,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寺里都会晒书,举办法会,还会免费赠送些经书。京中六部的大人们都会来凑个热闹。老先生要是有空,不妨来看看。”
还道:“说起我们寺里送的那些经书,也是有典故的。那还是太宗皇帝没有登基之前,看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进学困苦,觉得大觉寺与其和其他寺院一样送药送粥,不如请那些学子帮着抄经,然后免费赠给香客。所以我们寺里的经书可谓是洛阳纸贵,一书难求。
“老先生下次来,可以买几本回去,就当是做善事了。”
冯大夫青衣襴衫,加之清瘦文雅,凭谁看了也觉得是位学识渊博的鸿儒,也难怪这位知客和尚要和他推销寺里的经书了。
王晞抿了嘴笑,很想问问这和尚经书多少钱一本。
想来不会太便宜!
冯大夫但笑不语。
落在那知客和尚眼睛里,心中就更没有底了。
来和大觉寺约人的是庆云侯府的二总管,这位二总管向来是管内院之事的,因是庆云侯府太夫人的陪房,素来有些蛮横,只说让朝云等着,也没有说是受了庆云侯府哪位所托,来的是什么人。
他当时还想着,他在大觉寺做了三十几年知客,这京城大大小小的权贵就算他不认识,也混了个面熟,就算外放的封疆大吏,看穿着打扮,说话述事,他也有信心不会认错。
等见到冯大夫等人,不仅面生,而且一个六旬老翁轻车简从带着七、八个仆妇,加一个二十来岁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的小伙子,一个刚刚及笄却富贵逼人的小姑娘,称呼间管家不像管家,长辈不像长辈的一群人,他就是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这三个是什么关系。
能和庆云侯府搭上话,还让二总管亲自跑了一趟……不会是从哪里新冒出来的权臣吧?
那知客和尚在心里琢磨着,言行举止间更恭敬了。
几个人说话间就进了个院子。
这院子不大,也就半亩地的样子,青砖灰瓦的三间厢房,角落有株高大的玉兰树,旁边种着各式各样的香料,不认识的人看了会误以为长的是杂草,感觉颇为荒芜。
估计是不只一个人误会过。
那知客和尚进院就笑着解释道:“你们别小瞧这个院子,朝云最拿手的百合香、金香、衙香的材料都取之于这里……”
冯高自然是识货之人,他一进来不仅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也四处张望。只有冯大夫,看着墙边并排长的两株青、红花椒树,眼睛红。
这是他师傅的习惯。
喜欢在种香料的地方种上两株青、红花椒树,别人以为是用来制香的,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他师傅的口腹之欲。
虽然没见面,冯大夫已隐隐觉得朝云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他不由得握了握手。
中堂扇门大开的厢房里却传来一个让王晞觉得些耳熟的男声。
“也就是说,这些香都会用上沉香、檀香和乳香啰!”那男子的声音如泉水相涧,带着几分凉意和清冷,“沉香、檀香我知道,可这乳香不是药吗?还能做在香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乳香也可以入香?它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