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直说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个,老林头儿却恨不得赶紧赶他走,别多呆着。
老林头儿这会儿是看明白,自己四女婿才管用呢,也不说话,往那里一站,唐家这如狼似虎的父子几人也得害怕。要搁以前,他和你讲道理?他能道歉?他丧良心闭着眼地给他闺女撑腰!
他还怕自己老婆子被收买了,一个劲地给老婆子使眼色。
林老太太当然也不傻,可你又不能把小儿媳妇儿休了,还不得搞好关系?后来证明,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不只唐家父子力气大帮衬干点活儿跟玩儿似的,儿子媳妇儿也踏实过日子。
林岚和林梅姐妹几个说话,孩子们也在院子里玩得热闹。
郑耀祖怕韩青松呆着无聊,非拉着他去和姐夫大舅兄们玩扑克,“正月里打时间嘛,不来钱不犯规矩。”
结果最后别人头上插满草,就韩青松脑袋干干净净的。
郑耀祖:……你不是说不会嘛!
韩青松:我真不会,我瞎打的。
小新一脸茫茫然地在院子里呆,是不是以后都没人喜欢自己?
爷爷嫲嫲和姥爷好了,爹娘也好了,姑姑们也聊得火热,哥哥弟弟姐姐们玩得热热闹闹的,就是他没人理睬。
他开始默默地流眼泪,哭得大鼻涕都出来,越想越伤心,最后寻思要不自己还是走吧。
他就拿着自己的小布巾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想离家出走。
三旺看他那傻样就招呼他,“小新,你要不要和我们玩攻城的?”
攻城游戏很简单,画个框当城,城内养兵,按规矩出来对战。兵要单脚站立,双手抬起另一条腿,双方互相撞,抬起来的脚落地就算输。
小新一听叫他玩,开心地立刻跑过来,“要的。”
小孩子记仇又宽容,只要别人道歉自己原谅,那就可以和解依然做好朋友。
三旺:“要玩行,你得凑份子,你有多少钱?”
小新立刻拿出一分钱来,“这么多。”
三旺拿过去,“凑份子,块糖。”他递给小新一块奶糖,这种糖块是韩青松从县里捎回来的,差不多要两分钱一块呢。
小新开心地剥开塞嘴里去,“好吃,有奶味。”
三旺:“以后还欺负我弟弟不?”
小新:“不欺负。”
三旺:“我娘以前对你好,后来对你不那么好,你知道为什么不?”
小新摇头。
好男笑道:“笨!因为你不乖,你要是对小旺弟弟好,我四姨保管对你好!”
小新也不傻,一旦认清现实也是火速就能向组织靠拢的,立刻就给小旺道歉,“小旺弟弟,以后我也要对你好。”
小旺是个不会记仇的孩子,“娘说知错就改是好孩子,我原谅你啦。”
好男这才道:“你这样我们才允许你加入我们光头小分队。”
这下子小新也闹着要剃光头。
二旺笑:“正月不剃头,剃头喜舅舅。”过年不许说死,大家习惯性用接近音代替。
小新立刻捂住头,想想自己那些舅舅,他脸色都变了,要是自己剃头还不得被打爆啊,他又紧张地看着二旺几个,“你们也别剃头,我不想我爹……”
孩子们哈哈笑起来。
三旺:“笨,要是剃头真死舅舅,那谁也没爹没舅舅了。”
麦穗也道:“这事儿估计是哪个抠门舅舅不给外甥压岁钱,外甥就想办法埋汰舅舅呢。我说,以后不能说正月不剃头,剃头洗舅舅,要说正月不剃头,剃头变笨牛,保管没人剃。”
唐老亚喝两盅酒以后就告辞,还真情实感地邀请林岚和林梅有空去他家耍,他走后林大姐林二姐也告辞回家。
之前说好的让林岚带孩子住两天,怕睡不开,林梅就把麦穗和巧巧带她家去,好男恋着三旺和小旺就留下,韩青松则带着大旺和二旺回家。
虽然韩青松同意,可林岚看得出他有点失落,她也不戳破只假装不知道,心里却暗笑。
小新和三旺几个玩一会儿就已经黏黏糊糊的,送林梅的时候他还问:“三姑,过两天我也想去你家。”
林梅笑道:“中,你来,三姑给你做好吃的。”林梅再三叮嘱让韩青松也带着大旺二旺去她家,韩青松答应了。
小新就开心了,主动牵着小旺的手,“小旺,以后我去你家行不?”
小旺:“走,问问你四姑。”
小新就拉着他手问林岚。
林岚笑了笑,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只要改正就是好孩子,“四姑当然欢迎啊。”
小新就彻底高兴了。
唐荷花因为害臊还躲在一边,偷偷听着林岚等人对小新又好起来,她心里欢喜几分。
晚上做饭的时候,唐荷花还主动去给林大嫂帮忙,“大嫂,我帮你烧火。”
林大嫂看看她,“那感情好呢,咱家也没个女孩子帮衬做家务,你要是当我妹妹,我可高兴呢。”
见大嫂不欺负她,唐荷花心里又欢喜几分。
林大嫂自然不会欺负她,往常唐荷花骄纵的时候都不敢在大嫂头上动土,这会儿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林大嫂自然更不怕。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荷花殷勤地给大家摆碗筷,林老太太、林岚、大嫂,挨个伺候。
林岚看她是真的乐呵呵的,并没有强颜欢笑的样子,也很是佩服她短短的时间就能调节好,她能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林岚自然不会再计较。
那边几个孩子也在嘀咕,小旺:“小新哥哥你不识字,有些游戏你都不会呢。”
林家的孩子一般都读几年小学,都能识字,只是小新以前不想上学,因为姥娘和娘说上学没用。林老太太说了两次,唐荷花不听也就拉倒。这会儿小孩子一说,小新却很信服,跟嫲嫲说要上学。
家里人一商量,他今年八岁,秋天升学的时候上学正好。
看着儿媳妇和孙子改得越来越好,林老太太心里很是感慨,少不得和老头子嘀咕琢磨一番自家哪里做得不对,哪里需要改正,以后做得更好一些。
老林头道:“就一点,别偏心眼子就行。”
林老太太捶他,“说我偏心眼子?都是打你家传下来的,当初你娘咋偏心你不记得了?”
她已故的婆婆可厉害,闺女回娘家抱怨婆婆妯娌,直接拿棍子抽回去,把闺女们气得不上门,真正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好在她对儿媳妇儿够尊重,儿子媳妇儿对她也孝顺,晚景倒是顺遂。而那些闺女因为没了娘家的退路,在婆家好好拉拢自己男人好好教孩子,学着跟公婆妯娌相处,就算前些年又闹又斗挺厉害,可等孩子大起来都过得不错。现在有两个老姊妹偶尔回来,还会和林老太太聊聊当年的事,缅怀一下老故去的老母亲。
老林头道:“虽然咱娘有她的门道,可我琢磨着,闺女和女婿其实也不差,都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林老太太笑话他:“要不是四女婿厉害给你长脸,老唐家来闹你个灰头土脸的,你指不定得骂闺女以后不许回来呢。”
老林头却不承认,“不让她回门不也是为她好,免得被老唐家欺负。”
他虽然怕唐老亚,可唐老亚也不敢打他就是了,无非就是来撒撒野。
老林头和唐老亚有点渊源,他姥娘家和唐老亚大姑家是一村的,林老太太是唐家大姑一个姓的。当年唐老亚瞅着小姑娘长得白净俊俏,手脚利索,就想让大姑给说亲。同时老林头也看上小姑娘呢,而且他有个眼睛毒辣的娘,动作又快,一觉儿子心思立刻就去提亲。
那时候老林头也是十六七一个俊小伙,和小姑娘正版配呢。而唐老亚从十五岁就开始变异一样育,到了十七八岁更是五大三粗,本来还周正的相貌就越来越凶,比丑还可怕,小姑娘自然看不上的。
就这样,唐老亚一直看老林头不顺眼,虽然不在一个村也不走动,但是年轻时候没少顶牛找茬。
他还狠要找个比林老太太更好看的媳妇儿,结果找来找去,也不那么容易。最后找了唐家现在老太太,可惜虽然看着不差,毛病却很大,大儿子差点被她给养废,幸亏唐老亚现及时,以后儿子归他管,让她就管家里事儿。
好歹他儿子多,这里就压了林老头一大头,心里也还舒爽的。
其实当初唐老亚不只是看上林大哥,还看上林岚,觉得她俊想求给自己小儿子,悄悄托人露个口风,林老太太两口子果断拒绝,并且坚决不让家里孩子知道。
后来唐老亚改换策略,使点手段,逼着把闺女嫁给林二弟。
这一次打交道看着林岚又俊又讲道理,不卑不亢的,唐老亚又心痒痒,觉得这要是自己儿媳妇儿多好!回去把自己几个小儿子小侄子骂一顿,“瞅着你们一个个长得那丑样!”
这要是像韩青松那么俊,不早就把那俊闺女娶回来了?老唐家也换换门风。
他直接把林岚刚嫁人那十年的作忽略了,顺便他媳妇儿长得周正,丑的是他,所以儿子丑的锅还是他背。
……
林岚在娘家住两晚,再带着三旺小旺和小新去林梅家住两天。韩青松和俩儿子先到林家接着母子几人,然后一家去林梅家做客。
郑婆子母子俩最开心,郑耀祖恨不得去县里拍个全家福,郑婆子张罗着做好吃的,过年留的鸡冻全拿出来招待小客人。
林梅还和林岚商量,“咱们就是让他们认错道歉,倒不图那钱。要不你留着给小旺治病吧。”
林岚笑道:“这是应该赔给你的,小旺治病的钱我们自己攒的。而且他爹不是当干部嘛,还有战友在省城,等我们去给小旺治病的时候,是可以减免大部分的,差不多自己出路费和以后的药费就行呢。”
林岚一直记着这事儿,时不时地就和韩青松叨咕一下,韩青松也上心,很早就写信给战友问过。他们帮忙打听,到时候给联系医院、大夫,还给打听了医疗福利方面的事情。
林梅见她都有安排也就放心。
她虽然喜欢做买卖赚钱,有时候为了一分钱一毛钱的买卖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可那都是自己花力气赚的,应得的,并非要贪图别人钱财。像老唐家这个钱,她又觉得自己拿着有点心虚,不安心感觉会咬人似的。
“兰花花,那我要是把这钱给爹娘,你生气不?”
林岚笑起来,“我生什么气啊,你丢了烧了那也是你的主意,我不管。我们本来就为着出气的,教训他们一顿,管老唐家要钱也是为让他们吃亏长记性。”
林梅这么一想,那她就把这钱给爹娘拿着,他们是给林二弟还是回头悄悄还给老唐家,他们自己决定去。
老林头虽然毛病不少,可有一点很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钱财不能要,咬手!
最后林老太太就想了个办法,等麦收的时候看看,要是唐荷花真的好好干活,老唐家也真来给帮忙,慢慢地就把这个钱还给他们的。
初九孩子们又去林岚家做客,小新跟着来喜去的,他给四姑带一小罐猪油,说他姥爷给的。
等晚上她留巧巧好男的时候,也把小新留下住几天,让他多和三旺几个亲近一下,收收小毛病。
小新已经8岁,正是开始不黏糊娘喜欢和小孩子一起野的时候,离开唐荷花一点问题没有。到最后和好男一样玩得乐不思蜀,巴不得一直住在四姑家,因为四姑家好玩儿!
正月十五是走亲戚的杠儿,过了十五就算出正月,开始忙活儿。
一早林岚带着孩子们做汤圆和元宵,给他们吃得饱饱的,然后打大旺去送小新,二旺去送好男和巧巧。
麦穗去找女孩子们玩儿,三旺也领着小旺出去耍,家里瞬间就剩下林岚自己。
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不用再忙忙碌碌,扯着嗓子喊,林岚突然有点不习惯。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她站在堂屋里一时间忘记自己要干嘛来着,脑子有点懵,妈呀,自己不是要提前老年痴呆吧?
不对,这是节日综合症,原本热热闹闹突然冷清下来,让她突然有些不适应,觉得心里失落空荡得很。上辈子她就有这个毛病,喜欢和闺蜜朋友热热闹闹的,可假日一过大家各自回归自己生活轨道,突然安静下来,她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无措,留恋不舍。
有时候哭一场就罢了,可现在她有温暖的家,不需要一个人哭。
就是难免矫情一些,她不禁吐槽自己。
恰好韩青松从韩永芳家回来,进门就见林岚站在堂屋呆呢,那茫茫然的样子让她原本清亮的双眸笼上一层纱雾,隐去那里面层叠的星光,迷茫而伤感。
伤感?
韩青松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明明早上那会儿还好好的呢。
他大步走进屋里,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摸摸她的脑袋,“怎么啦?”
林岚抱紧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摇摇头,声音却有点湿意,“没什么。”失落的心已经被填满,坠落的情感也有兜底,她并不会再伤感。
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眼角的湿润,“没?”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却把含在眼睛里的一滴泪给挤出来,滑下腮边。
她刚想擦掉,他却已经低头将那滴泪珠吮走,然后热烈地吻着她,不给她一点回避的余地,把她心底里那点伤感和矫情挤压成气泡烟消云散。
“三、三哥……”林岚气喘吁吁的,想提醒他大白天呢,小心有人过来。
韩青松却不肯停,“……嗯。”
他只想继续亲吻她,吻得她浑身无力软在他怀里,吻得她脸颊像玫瑰一样娇艳,浑身肌肤都泛起温暖醉人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