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裘的问题，姜子兮却不想那么毫无保留地什么都说。

她微微挑了挑眉，看着陆裘冷声道：“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她的这个问题非常合理，毕竟陆裘这样问她，一定是在她回答“是”或是“不是”后又要再接着说点什么。

那么他到底是想要说点什么呢？

陆裘微微顿了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后就在空气凝滞，姜子兮以为陆裘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她现在是不是变成了恶鬼。”

什么东西？

姜子兮皱了皱眉头：“你就想知道这个？那要是我说陈宛清变成了恶鬼，你又准备怎么样呢？”她顿了顿：“杀了她，让她死去的人不是你吗？”难道他现在是开始害怕了？

姜子兮定定地看着陆裘，而随着她的话，陆裘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打了一拳一般，猛地顿了顿，而后下一瞬，姜子兮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的陆裘仿佛又更加颓败灰白了一些，在她的注视下，他慢慢道：“是我杀了她没错。”这几个字他说的非常慢，像是带着一些别样的情绪：“可是我……如果你能看的见她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转达一下，我真的很抱歉之前对她做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子兮问，目光已经看向了站到了陆裘身边的陈宛清：“你现在是要忏悔以前做的那些事情？”

陆裘却没有立刻说话，而从刚刚陆裘开始询问起陈宛清是不是变成了厉鬼的时候，陈宛清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垂着眼眸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一种叫姜子兮看不透的黑沉情绪。

姜子兮觉得事情展到现在，气氛与一些不可说的东西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是不是后悔杀了陈宛清的事情？”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着，她要是没有遇见我就好了。”陆裘缓缓开口说道，却没有回答姜子兮的问题，而是将话题一转，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被魇住了一般，絮絮道：“她从小就过得非常不好，一直住在孤儿院中，一辈子最渴望的就是拥有爱情，拥有家人，只是可惜最后她竟然遇到了我，所以这么卑微的心愿也不能实现了。”

姜子兮轻轻蹙了蹙眉：“你，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她？”这么多年可都是陆裘让陈宛清过得那么痛苦的啊。

姜子兮原本以为可恶的人，就像是之前的董若琳，他们明明做着那样过分的事情，可是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过程，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可是陆裘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罪恶，那么既然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还要那么去做呢？

“我昨天被抓了以后在这里坐了一夜，也是这么一夜，我倒是想清楚了许多以前没能想通的事情。”陆裘抬起满是疲惫的脸，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姜子兮道：“绑架你也许是我最不应该做的事情，你说你能看的见陈宛清，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种子一般，在我心里牢牢地扎下了根，我怎么也忘不掉。”

“我……”姜子兮不知道自己应该去说点什么，而站在陆裘身边的陈宛清此时已经是满脸的眼泪。

从陆裘开始述说的时候，她便看见陈宛清眼中之前一直小心盛放着的情绪在顷刻间崩溃开来，那些说不开的浓重情绪就这样全部化作了眼泪，不过是这样短短的一点时间，陈宛清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像是要将自己这几年的痛苦都哭了出来。

姜子兮不无心疼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以后还是看着陆裘说：“你不要说陈宛清如果没遇见你就好了这样的话。”她顿了顿，恍惚中也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虽然最后你们两个人的结局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但是在最开始你追求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感觉非常地幸福开心。”

毕竟她虽然不是陈宛清本人，只是一个她故事的编纂者，可是文字有时候是最直观的，也是真的可以传达出一些感情来的，姜子兮觉得自己在写那段陆裘追求陈宛清的情节时，是真的非常清楚地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感情的悸动，那绝对都不是假的。

而现在，陈宛清看着陆裘眼中的难过，也都是真的，所以姜子兮才会对陆裘说那些话。

而陆裘听了姜子兮的话后却蓦地愣了愣，下一刻才有些僵硬地开口，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这些都是宛清和你说的？”

“不是，这个只是我的感觉。”姜子兮摇头道。

于是陆裘原本有些明亮的眼神又快速地浑浊了下去，这一切生的速度很快，仿佛之前的那些明亮都只是姜子兮的错觉一般：“也是啊，她哪里会开心幸福，现在要是她能看见我，那应该都要恨死我了。”

姜子兮轻轻抿了抿唇，倒是也没再接着去说什么。

毕竟现在的事情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陈宛清的痛苦声隐隐约约地徘徊在冷冷的空气中，叫能听见的人心中生疼。

而这样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下一刻，陆南川已经开门走了进来，看着姜子兮道：“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要将陆裘移送到监狱中了。”

这么一来，以后应该是再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见面了。

姜子兮看着陆裘微微默了默，也就在这时，门外有两个警察走了进来，一边一个地将陆裘从椅子上带了起来，准备向着外面走去，一步一步，眼看着便已经要离开房间，可就在陆裘到了门边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姜子兮，哑声道：“请你帮我告诉她，要是有下辈子……”

“千万不要再和我遇见了。”他这样说着，话毕后便重新转回了头，跟着身边两个警察的脚步缓缓地离开。

姜子兮愣在原地脸上复杂。

陆裘说的那个“她”指的当然是陈宛清，而姜子兮心有戚戚然的同时却也庆幸着陆裘还算是没有直接把陈宛清的名字说不出来，不然陆南川一听之下立刻就可以察觉出一些不对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