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宋予璇的亲事拖了许久, 最终还是在年前定了下来。夫婿并非是她早前心心念念着的宁谨, 而是齐家的大公子, 齐羽。
齐家也是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 与宋家算是门当户对。
齐羽是齐家的长子, 科举入仕, 如今担着吏部侍郎一职。他性情和善, 又是个谦逊的性情,与宋予璇自幼相识。两家素有交情,彼此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这门婚事也是两家一拍即合促成的。
这事大半都是西府侯夫人决定的,沈瑜也只是从宋予夺口中听到些消息,而她真正确准, 还是宋予璇亲自来告诉她的。
宋予璇来时眼底微红, 沈瑜连忙将屋中的丫鬟都打了出去,持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这是怎么了?”
宋予璇道:“阿瑜, 我定亲了。”
这亲事定下, 两家交换了信物, 是再不能更改的了。
“你, ”沈瑜欲言又止,拿了手帕来给她, “这定亲是好事, 我听你大哥提了, 齐公子的模样性情也都是极好的……”
话说到一半,沈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齐公子就是再怎么好, 宋予璇不喜欢他,那也无济于事。
一直以来,沈瑜心中都不大认同宋予璇与宁谨,可如今真到这个时候,却又有些不忍了。
宋予璇并没接那帕子,她闭了闭眼:“无妨。”
沈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着实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安慰人才好,只能沉默着。
“这世上的事,原就不是能尽如人意的。”宋予璇道。
最后倒是宋予璇自己想开了。
又或者说她原就不是困惑,只是到底意难平罢了。而这份心思甚至不能宣之于口,只有在沈瑜这个知情人面前,才敢透露一二。
沈瑜低声道:“是了。”
大多世家闺秀都是这么过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几个能真按着自己的心意?当初锦成公主不顾帝后的反对,执意要嫁与宋予夺,招致了后来那么大的麻烦。
可就算知道如此,却还是会意难平。
宋予璇这一年来将全部心神都扑在了后宅之事上,世家交际一个不落,初衷就是想要在亲事上能有表态的余地,可最后到底是没能成。
“其实先前兄长已经松口答应了,”宋予璇忽而又道,“只不过他却婉拒了。”
沈瑜愣了一刻,方才意识到宋予璇口中的这个“他”是宁谨,不由得吃了一惊。
宋予夺并没提过这事,倒也不难懂,毕竟这干系这宋予璇的脸面,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沈瑜先前并不知有此事,叹了口气,没能说上来什么话。
“若是旁的缘由,譬如祖母不准,我还能去再想想办法。可他不愿意,我又能如何?”宋予璇也不需要沈瑜说什么,她原本就是积攒了满心的话,想要说出来图个痛快罢了,“都是我一厢情愿。”
宋予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沈瑜索性也不试图插嘴了,起身倒了杯热茶给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坐着。
宋予璇来时眼都是红的,可到最后,却也没落半滴泪。
“就这么着吧,”宋予璇反而渐渐地平静下来,轻声道,“我不后悔。”
她这句话语焉不详,可沈瑜却听明白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够了。”
送走了宋予璇后,沈瑜兀自愣了会儿,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
她近来并不常去茶楼,府中又没旁的事情要料理,索性就借了宋予夺那边的藏书来看,隔三差五就会到他书房中去换几本回来。
而宋予璇走后不久,宋予夺就过来了,他是从府外来的,一回修齐居就直接来了沈瑜这边。
沈瑜放下了书,叹道:“你应当也是为着三姑娘定亲之事来的吧?”
“她来过了?”宋予夺挑眉道。
沈瑜并没详述方才之事,只大致提了句。
“我知道她心中未必情愿。可齐羽是个靠得住的人,齐家长辈向来待她和善,若是嫁过去,想必会过得顺遂。”宋予夺先前已经再三思虑过,最后还是连同侯夫人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宋予夺知道自家妹子对宁谨一往情深,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终究是勉强不来的,倒不如在其他世家公子中挑个合适的人。
他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只会去衡量利弊,然后做出选择。
沈瑜抬眼看着宋予夺,漫不经心地附和了句。
入冬之后,天一日日地冷了起来,沈瑜让倚竹茶楼那边添了许多炭盆暖炉,还又新研制了应时节的梅花茶。
茶楼的生意已然布上正轨,她不需要再时常过去,也不用再推出什么新的噱头,只按部就班地去做,营收就已经很可以了。
沈瑜当初将全部身家投了进去,如今已经加倍赚了回来。
宋予璇定亲之后,就得分出一部分的精力去准备嫁妆了,沈瑜左右也是闲着,索性就从她手中接过了些后宅的事情,帮她料理。
眼看着年关将近,来修齐居这边回话的人也越来越多,落雪这日,沈瑜正抱着手炉盘账,竟迎来了晴云。
丫鬟来回禀时,沈瑜先是一愣,随后将手炉给丢开,随即就要出门。
一年前沈瑜大病一场,就是因着大冷的天去送晴云,如今又要这么出门去。青溪后知后觉地“哎哟”了声,随即拿了披风,追了上去。
沈瑜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宋予夺。
她走得匆忙,压根就没顾得上那么多,也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凑巧,所以来不及止住脚步,直直地撞在了宋予夺怀中,随即又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宋予夺见她脚步不稳,抬手在她腰上勾了一把,帮着她站稳了。
两人贴得很近,沈瑜仰头看向他,随即又移开了目光,有些拘谨地后退了两步。
被这么一拦,青溪也追了上来,将披风给沈瑜系上,又忍不住念叨道:“我知道您急着见那位姑姑,可也得顾惜自身,若是再像当初那般一病不起,可怎么办呢?眼下褚圣手与林大夫都不在京中,您可不能再病倒了。”
早前入冬之时,褚圣手再次提出了要离开,沈瑜倒是专程去劝过,说是宋予夺的腿伤尚未好,请他老人家再多留些日子。
可褚圣手的态度却微妙得很,冷着脸哼了声,到底还是走了。
沈瑜垂下眼睫,看向宋予夺那条伤腿,眼神一黯。她原以为有褚圣手在,这腿伤该是手到擒来,迟早是能治好的,可却没料到竟是这么耽搁了。
他还这么年轻,今后若是拖着这伤腿过活,也太令人唏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