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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除夕下了大雪,这才晴了没几日,就又落了雪,虽比不得上次那般声势浩大,可细雪徐徐,也将日光给遮挡起来了,天阴沉沉的。
沈瑜送走了晴云,关门的功夫,有寒风卷着细雪从门缝扑面而来,沈瑜侧了侧脸,将门严丝合缝地关紧了。
窗边的小几上还放着描花样的笔墨,此时她坐了回去,勾了几笔后复又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晴云所说的话她还记着,以至于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跟宋予夺的关系很复杂,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却又是做过最亲密事情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永巷之事后,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依着晴云方才所说,这宋家长房跟二房是一直有嫌隙在的,宋予夺还在时虽不能时时都在,可却也是个能给寡母小妹撑腰的人。如今他若真死了,宋予璇那种软糯的性格,说不准要受多少委屈。
而宋予夺他……真的死了吗?
沈瑜知道这种军情不会有误,如今合宫之中议论这件事情的不在少数,总不可能是缪传。而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生死只在转瞬之间,宋予夺又不是刀枪不入,便是真死了,那也是正常的。
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再者,晴云方才说遇着安平长公主带宋予璇入宫来见太后,又是为了什么?
沈瑜捏着笔杆,漫无目的地在纸上勾画着,琢磨着这桩事。
这倒也不难猜。
宋予夺若是出征前留下嘱咐,以防万一,还值得宋予璇辗转找了安平公主的关系进宫来,那必然是跟锦成公主有关的了。
八成是与退婚有关的事情。
宋予夺这个人,虽是个武将,但也称得上是心细了,又是难得的肯为别人着想。
当初他出征前就提了退婚,皇上没应允,那时候沈瑜觉着他想得太简单,却没想过宋予夺为何会这么做。
如今再把这件事拿出来想一想,沈瑜莫名觉出几分心酸来。
他分明是早就想过或许会死在沙场之上,不然何必要提什么退婚,怕耽搁了锦成公主。
沙场征战,胜负之数从来两说,可能是大获全胜封侯拜相,也可能是马革裹尸。沈瑜回过神来,看着纸上写着的那个名字,自语道:“你每次出征前,都会想自己的后路吗?然后明知有风险,明知可能会死,却还要自请出征。”
沈瑜是个姑娘家,有点小聪明在,但这些年的见识到底有限,熟悉的也都是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直到如今,她才仿佛透过宋予夺这个人,窥见了另一番天地。
那是,家国天下。
沈瑜在那里定定地坐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才蓦地回过神来。
“辰玉姐姐,”有人在门外唤她,“观云殿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召你前去回话。”
沈瑜颇有些意外,但还是迅速地收拾了东西,理了理衣裳,起身去开了门。她随着这宫女出了门,才现原来观云殿来的人,竟是花嬷嬷。
“您怎么亲自来了?”沈瑜连忙上前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花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若只是传唤人过去,断然用不着她来跑这一趟的。
“是有一桩事,我想提前同你说一说。”花嬷嬷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她,示意她替自己撑着,而后袖着手,向观云殿走去,“宋将军的事,你应该也已经知晓了吧。”
沈瑜跟上去,替她撑着伞,轻声道:“晴云姑姑方才同我提了一句。”
自从沈瑜当了尚宫局司记后,诸事都料理得极为妥当,花嬷嬷看她也愈觉着喜欢,待她也格外好些。所以此番才会亲自前来,同她说这桩事。
“方才安平长公主带着宋姑娘进了宫,”花嬷嬷停顿了下,又道,“宋将军带兵出征前,嘱咐了两件事,说是若他万一有个好歹,便让宋姑娘代他陈情。”
沈瑜垂着眼,安静地听着。
花嬷嬷道:“这第一桩,是同锦成公主的亲事。第二桩,则是与你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