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忍不住抱怨:“我派人去找你那么多回,你为何都不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啊。”
“我怕你见面就要退亲,所以打算躲两天。”袁慎没有看女孩,而是一颗一颗的拾着台阶上的小石子。
“那你今日怎么又来了呢。”
“因为我觉退不退亲,霍不疑都没有一点忌惮。”
少商明白袁慎已经知道了,怂下双肩,歉意道:“对不住,我让你丢人了;是不是有人笑话你啊。”
袁慎摊开掌心,数出十余颗灰白的石子,淡淡道:“我不怕别人笑话。当年我谢绝陛下召我入尚书台,因这事无人知晓,那些儒生们还以为我不受陛下看重——当时我被笑话的更厉害。”
少商无力的叹气:“我说什么来着,我早说过霍不疑难惹,还是早些退亲的好。”
袁慎捏紧石子,忽然转头:“霍不疑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也说了将来会对你敬爱有加,两人相互扶持,繁盛家族么!他也说了会将诸般家计都交给你,让你风光无限,无人敢欺侮你怠慢你么!他也说了”
“他都没说。”少商打断道,“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些”看着袁慎略显焦躁的眼神,她有些说不下去,“他说的,从来只有‘情意’二字。”
袁慎松开掌心,坚硬的石子将他柔软洁白的手掌磕出红印。
少商看着天边的云霞,脸颊被映的红彤彤,她轻轻道:“他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知道,你说的那些他都会做到。”
“原来如此。”袁慎怅然。
“善见,我不瞒着你,我现在看见霍不疑都有些怕了。”少商道,“他和你我不同,他是那样一种人——会在烈阳下奋起挽弓,哪怕身死名灭;会在毫无希望中追逐太阳,哪怕力尽而亡;会日复一日的搬动石块”
“后羿射日,夸父逐日,愚公移山;你可以说的简单些,我读过书的。”袁慎忍不住语带轻嘲。
少商继续道:“人都说霍不疑少年老成,城府极深。但有时候,他比我们所有人都纯然质朴。”——他的爱与恨都强烈而永恒。
袁慎点点头:“不错。陛下那么疼爱他,也并不全是因为霍家满门英烈,或是与霍翀将军的结义之情,而是我曾听中越侯在酒后说过,陛下每每看着霍不疑,脸上的神情就像回到年少时光。那时,天高水清,岁月安好,丰饶两县的好儿郎们,不是悠然读书就是忙着稼穑,闲来饮酒笑闹一场;那时,少年热血,天地纯粹,大家都简单明快。”
少商轻叹:“是呀。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斩蛇屠狗,后来都为王为侯。护着陛下逃脱索命追兵的明朗少年们,都已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大家都有了权势,土地,严听号令的私兵,一呼百应的乡望,只有霍不疑”
袁慎笑了下:“我知道你的意思。若让霍不疑放下如今所有权势,带你回到丰县霍氏老家,生儿育女,平静度日,我相信他是愿意的——这点陛下也知道,太子以后会知道的。”
“可你是不愿意的。”
“难道你愿意?”袁慎斜乜。
少商笑了。
袁慎神情决断的看着女孩,字字凝重:“我说过,将来我要位列三公,我的子孙后代也会位列三公,权臣倍出,袁氏昌盛绵延。我希望当我位居人臣之时,你能在我身边。”
他认真的看着女孩,“我和霍不疑是不同的人,但我对你的心意一样宝贵。”
少商低头,看向自己修剪的干净圆润的指甲。
袁慎道:“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清我的心意,反而说那些世俗之事,那是因为,因为”
“我知道。”少商柔声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如何说,更要命的是,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意。”
她抬头微笑,“我怎会不明白你呢——我说前一句,你能接下一句。你我是一样的人,又愚钝又怯懦。我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精明,偏偏就是不懂自己。”
袁慎目光柔软,仿佛看着当年夜幕下仰望花灯的那个小小女孩,眼神既清澈又懵然。
“不过还是先退婚吧。”少商笑起来,“下回我要嫁人,就不订婚了,直接成婚好了。”
袁慎不言,只凝视她。
少商拍拍衣裙,迎着金红色的霞光站起来:“这次我不会再那么功利急躁了,我要先想明白些事——将来,我究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阿慎,对不起,可是我只能这样了。我也必须这样。”
——让一切回到,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1、周日休息啊-
2、整个东汉王朝就是世族坐大的过程,不过有些家族混的好,有些家族混上了断头台,总的来说,大部分世家都能从开国初活到魏晋,四世三公的袁家属于混的比较好,不但历史悠久,而是能人倍出。
但也正因为混的太好了,所以直接参与群雄逐鹿,然后遇上了曹老板和孙家兄弟,二袁的势力消散了,但袁氏一族并没有灭亡。
如孙吴,袁术的儿孙几乎都和孙家或是东吴的望族结亲了,然后以望族的形式继续绵延下去-
3、像司马家,也是从东汉开国就有的家族,但混的不如袁家好,没出那么多权臣和名士,势力也不够大,然后人家蛰伏蛰伏再蛰伏,寄居在曹魏阵营中汲取养分,最后耗到英雄豪杰死光光,出阴招谋朝篡位,gaovr。
更多的世家,则一直绵延道魏晋南北朝,甚至隋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