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又一次沉入西山,陨石颗粒如萤火般闪耀,最后的昏黄被夜幕取代的时候,星星点点的灯火依次点亮。看似与往常一样的流程,索沃尔迎来特殊的日子,新年。
砰!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爆竹声零星响起,声波随着无形的燃线传向周围,黑夜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响应。期间偶有惊呼喝彩,或者稚嫩清脆的笑,便会听到大人的警告,孩子们的回应,以及受到惊吓的犬吠。久经动荡之后,人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片天地的反应,也把对生活的期待与忐忑释放出去。
无论是火光闪耀着的地方,还是黑暗笼罩的角落,都能见到全副戎装的士兵在巡逻。积雪未消,军靴踩在地面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单一的节奏将代表安全的信号散到空气中,随着微风进入千家万户,抚慰那些难信祥和的灵魂。
联邦军队入城半个月,在得到足够的给养后,这支被严格训练、又经历了最残酷战争的精锐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恢复元气,并且成为主宰。仅用一周整顿与交接,索沃尔城便进入到军队管制时期......当然,现在的“军管”与过去不同,不仅管理者的身份与背景生根本转变,方式也大为不同。
最大的区别是宵禁。以往星盗统治时期,纵然面临破城危机,场内仍有许多寻欢场所正常开放。由于担心末日来临,那些拥有巨大财富的人抓紧时间挥霍,每日笙歌者比比皆是,仿佛这样能令生命更加充实。现如今,所有欢场都受到管制,即便最有权势的人也不能在入夜之后寻欢作乐,街道上虽然不禁行走,但是有时限;到点之后徘徊街头,会被巡逻的士兵带走去规定地方,至少看管到天明才放人。
索沃尔这种地方,最不缺少火中取栗者,多数人早已习惯了混乱没有约束的生活,那些佣兵、流窜的盗贼、作恶的黑帮,以及事先潜伏被旧主当成伏兵的人,每当夜幕降临都会出动寻找机会。严格来说,夜晚才是他们工作的时间,才是他们的生活。新军入城之后,这些人的世界仿佛被劈成两半,动荡在所难免。
这些日子,城内爆了许多冲突,甚至生交火。然而大势无法违背,在由尸体与鲜血构成威慑面前,局面慢慢被控制下来。等到新年到来,城内似已初步展现安宁,胆大的人甚至开始庆祝、并把对未来的祈祷放飞于烟火。
变化来得如此之快,熟知索沃尔过去的人无不惊叹,认为是奇迹!
事实上,联邦军队能够这么快控制局面,要在于各方脑的主动配合,泰坦、毒寡妇,以及新崛起的栾平、洛克等大佬纷纷约束手下,栾平他们几个甚至还主动分担一些任务,因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握住要害,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等到联邦军队恢复过来,数万精兵爆出来的能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与之相比,往日那些强悍的存在变成蝼蚁,几次冲突,个别自己以为特别的人头破血流,余者自然老实下来。
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遇到更大更强的拳头,屈膝在所难免。
大乱之后人心思安,是另一条促成安定的重要因素。从战争之初算起,索沃尔的混乱持续整年,期间人人自危,连那些以劫掠为生的星盗也觉得难熬,更不要说底层民众。至于那些真正想闹事的人,在同时失去上层支持与底层基础之后,强行出头的话,只有愚蠢二字才能形容。
除去上面两点,联邦军队自身的表现更为重要。入城之后,他们挑出一部分人,按照预案在城内势力的帮助下进行宣传,讲白了就是攻心。等完成对军营的控制,自身稍稍恢复后,联邦军队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与星盗的不同,慢慢瓦解掉担忧者的心防。
这里需要特别提到的是,来自文明世界的军管规定看似严苛,实际上远比星盗统治下的常规生活更容易让人接受。举个简单例子,军队完成安顿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复清算,而是关乎千万人的生存大计。
开仓,放粮。
对战局绝对多数的底层民众来说,文明世界的一点点怜悯,不亚于上天赐予的雨露甘霖,虽然联邦军队开的是城内的仓,放的城内的粮,然而......谁在乎。
初步缓解生存压力后,第二件大事是医疗,军队接管了所有医院、诊所,把军中、民间懂得医道的人集中起来,并对全体市民开放,免费一周。
生存,健康,人类两大基本需求,当人们接纳统治者的恩惠,联邦军队开始整顿秩序,这个时候,遵守规则的强制意味已经大大减弱,推行起来事倍功半。等到观望者明白过来,联邦军队已经恢复元气,武力也已经有了保障。
用时仅半月,人类历史上最奇特、最不可能的回归称为定局。未来的日子,它被称为无法复制的奇迹,无数专家学者研究过这段历史,为之啧啧称奇,感慨万千。或许,数月后华龙联邦总统获知喜讯时情不自禁的欢呼,才是这件事的最佳注解。
“国运来了,拦都拦不住。英雄在手,梦都梦不着......嘿嘿,那是我们的人。”
以总统的智慧,自然不会把回归原因归结于运气,以总统的城府,更不应该如此失态。这都是因为有太多的好心情需要分享,至于后面那句特指个人的话,更是赤裸裸的夸赞与炫耀。
后来,这句有损总统形象的感慨泄露出去,广为流传,逐渐被数十亿人传诵。
那是我们的人。
......
......
英雄,要为常人之不能为,挑常人之不能挑,更有无法想象的付出与舍弃,每一笔都需写出艰难。新年夜,未来被三十亿人欢呼的英雄正面临着极大的难题与压力,尤其这种压力来自己方,更加显得难以负荷。
“按照你提出来的规划,初期实施比较顺利,同时也......咳咳,面临很多问题。”
将养半月,雷鸣中将尚未恢复健康,但已忍不住开始工作。城里庆祝新年的时候,他派人把牛犇找来病房,将军队进城后的工作报告递过去,点出几处重点。
“先是对军队的处置,来自两大帝国的人好办,他们是战俘,按照规程走下去就好。难就难在星盗的手下、黑帮、参战佣兵、土著士兵等等。”
“人之外是物质。根据经验,云潮至少还会持续三个月,那之后才能与总部取得联系,运输恢复需要更久。但在城内,逃难而来的民众加上军队,人口足足增加二十几万,粮食、药品、能源,都存在着巨大缺口。”
“第三是秩序如何构建。涉及未来的自治制度,现在就要着手准备......这两天,那两个强盗头子每天都来,名为探望,实际想要个承诺。”
病房里的灯光不够明亮,中将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眼里沉淀着许多常人难以明了的担忧。
“这些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
牛犇的回答异常干脆,甚至有些突兀,使得中将有一种“啃馒头被噎住”的感觉。他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面孔,为其理所当然的样子大惑不解。
“没有?”
“城内现在是军管时期,政令、规则由军队来做,遇到困难也该由军队想办法克服。”牛犇淡然说道。“秩序方面,我和他们几个谈过,正在做详细的规划。如果泰坦他们向您打听什么,叫他们来找我就好。”
这叫什么话!
撂挑子?逃避责任?还是要与军部分割权力?
假如对面坐的不是牛犇,假如他不是刚刚创造天大奇迹,拯救数万军队于水火,雷鸣绝对会严厉训斥。即便如此,他依旧忍不住板起面孔,口气变得生硬。
“事情要由军队来做。难道你不是军人?身为三十八师师长,你难道不应该......”
“已经不是了。”牛犇的回答出乎意料,“军部接管城市后,我的军职自动解除。而且我记得,三十八师已经接到新的命令,正在履行职责。”
“呃......”雷鸣一时语塞,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事情生在入城之初,彼时,联邦军队精疲力尽,伤病累累,物质储备为零,根本不具备战斗能力。此种状况下,雷鸣以前线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三十八师,以其为基础、加上一部分身体状况较好的士兵,组建起第一支守卫师。之后几天,陆续有恢复了的士兵加入其中,仅从人头上来数的话,现在的三十八师已经满编,足足一万两千余。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刻意,这件事由指挥部直接操作、主力是政治部的军官,合编过程中并未经过牛犇同意;当然从职位与权限上讲,原本也用不着他同意。况且那时牛犇正忙着制订军管纲要,与城内主要脑协调等等,根本没有精力参与到这件事之中。
短短数日,三十八师从不足一千变成一万多,牛犇作为军神指派的师长,看似兵强马壮,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已经失去掌控。
关于这件事,雷鸣只在开始下达一道指令,期间因为病重不了解详情,等拿到报告时木已成舟,便也无法说些什么。其实就内心讲,他对这种做法并不反对,只是觉得过程仓促了些、方式生硬了些,此前正琢磨该如何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