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出惊呼,声音却被什么东西生生堵在口中无法传出,而在远方,一股极其巨大火云冲上天空,黑夜中如此耀眼,而且如同即将倒塌的山峰,充满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军火库!一定是军火库!”
终于有人出声音,所讲的与独狼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偏偏这个时候,他还留意到战俘脸上的狂喜,连那个老六的眼里都流出欣然的神情,仿佛在为袭击者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欢欣鼓舞。
看着他的样子,独狼忽然体会到一种几乎不可能产生的情绪......嫉妒!
这是为什么?
自己怎么会这样?
他厌烦这种感觉,偏偏怎么都难以遏制,越是想下去,内心的厌烦越是浓重,望着老六时眼里的纱衣越是真实。
“你很高兴?”他忽然把老六提过来,漠然说道:“你要快死了知不知道?”
“......呃......”
老六显得没有准备,神情茫然片刻。
独狼说道:“进攻的兵力不够,军营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我估计,他们最终还是会撤退,不,是肯定会撤。”
老六疑惑地望着独狼,问道:“那你为什么......”
独狼漠然解释道:“不败并不等于赢。军营被打成这样,连军火库都被炸了,除非今晚把所有进攻的机甲全部摧毁,人全部击毙或者捉住,否则到了明天,城内大部分人、包括三巨头在内,多半都会转向联邦。”
稍稍沉默片刻,独狼继续说道:“战为不战,不战为战胜。他们做的和昨天一样,展示力量争取更多人,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
“哦......”王小六脸上的黑痣跳了跳,忽然说道:“这么说,牛犇很厉害呀?”
“牛犇?呃......”独狼楞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轻轻叹息道:“如果这些都是他有意做的,是很厉害。不过这与你没有关系,不敢最终结果如何,你都会死。”
“......只有我会死吗?他们呢?”王小六这样问着。
“他们还不知道。你一定会死。”独狼的回答极为坦诚。
“......”王小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呀,也挺可怜的。”
独狼阴冷的眼神看着他,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吗?”也许是豁出去了,也许是真的无畏,王小六平淡的声音道:“带着我,是觉得牛犇会顾忌我,你想用我保自己的命。可是你又担心牛犇太顾忌我,会不惜代价追杀并且取你的命。所以你才会像现在这样,既要拿我盾牌,又不敢真的把我当筹码用。你得找个两全的法子......呵,这种法子可不太好找。”
独狼没有否认这点,讥讽的声音道:“你不是很怕死的吗?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怕死。”
王小六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活够了吗?”
独狼没有回答,因为用不着。
“六哥我已经活够了。真的。”
刻意强调的口吻,充满骄傲的姿态,王小六看着独狼的眼睛认真说道:“就是刚才,六哥才现自己活得值,所以,现在六哥已经......”
独狼打断他的话,轻蔑而嘲弄的语气问道:“别装样了,人活的越值当,就越是想活下去。”
“你说的对,活得值更想活得长,可要是实在活不长,也不会觉得多遗憾。”
王小六神色异常平静,望着独狼的目光让人联想到一种名为怜悯的东西,很是古怪。“你就不同了。”他微微笑着说道:“你又自私,又多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推不掉;你有几分本事,偏偏没地方施展,到处抱大腿,结果大腿一个个倒掉。所以呀,你活得累而且不值得,恨不得重新再活一次。所以,你虽然觉得军营今晚上不会输,还是提前逃跑。看起来是有远见,其实是因为......你比谁都更怕死。”
你、比、谁、都、更、怕、死。
独狼默默看着王小六,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黑道混混,耳边听着那段刺耳刺心的话,怎么都无法将它与眼前这个丑陋猥琐而且重伤的人联系到一起。
“你......”他看着老六,想说几句有力量的话,哪怕狠毒也无所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那张丑陋面孔上流露出来的平静有一股别样的力量,生生令独狼鼓不起勇气。
这是多么诡异的现象!
这是多么可怕的诡异!
车辆疾行,身后是不断响起的爆炸与火光,前方是粘稠而浓密的黑,仿佛能够切下来装到盘子里,不知出于何种缘故,闯荡半生、月黑风高时干过无数勾当的独狼忽然有些心悸,居然对这种历来被看成掩护乃至保护的黑色产生畏惧。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再度传来惊呼,令独狼的心猛的一沉。
“坏了,实心堡起火!”
“在打仗,是在打仗!”
什么?有没有弄错!
刚想喝令部下不要杯弓蛇影,一连串急刹,装甲车辆陡然间停顿,使得独狼的身体失控前扑。
随后,独狼听到一个坚定沉稳、一个苍老随和,但都令他如坠深渊的声音。
准确地讲,那是两三句简单的交谈,只是没有避讳的意思。
“你们的情报很准。”
“师座满意就好。”
“请转告东家,我会履行承诺。”
“谢谢师座,再见。”
“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