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身体不好……”徐夏商缓缓道:“这个月连续召御医三次,咳喘之疾,很难痊愈。”
徐子先还是摇头,他自家是知道的,崇德帝确实身体单薄,而且没有子嗣,这使很多人感觉天子会寿命不长,但一直到崇德十九年时伏剑自杀,崇德帝也始终牢牢坐在帝位上,只要皇帝本人在位,任何想法和企图都毫无用处。
徐夏商的想法应该是现在文宗一脉的第四代都只是襁褓幼子,一旦一两年内皇帝骤然离世,到时候徐子先才德出众,徐夏商可以用国家宜立长君的名义,提议兄终弟及,推举徐子先入继大统。
这个打算不能说是完全的不可能,最少是可以往着这个目标来操作。
“徐子诚那蠢货就是为此滞留京师不归……”徐夏商道:“此人一身俗骨,蠢不可及,也敢觊觎大位?老实说,他当吴国公,江陵大都督府副都督,老夫都觉得不配,更不要说寄望天子大位了。回头我就下堂札,令他办了袭爵之后,速速离京。”
“老相国不必急迫。”徐子先从容道:“徐子诚毫无机会,留在京里也不打紧。这件事,其实天子,赵王,都已经在布局谋划,以我想来,如果天子真的力不能支,赵王殿下的两个嫡孙,怕是早就送到京师里来了……”
这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徐夏商面色一滞,半响过后才醒悟过来,说道:“看来还是酌金之事的余波,要看看还有没有宗室够胆跳出来,徐子诚这蠢货,看来是要被人当枪来使了。”
读书人最讲养气功夫,徐夏商好歹是海内名儒,如果不是眼前的续统大事,如何能叫他连声骂徐子诚是蠢货?
事情很明显,宫中放出来的是假消息,徐子威现在就是在宫里任羽林郎期门令,执掌天子身边最亲近的羽林郎卫,每天陪侍在天子身侧,天子的态度是相当明显了,就算自己无嗣,将来继承大统的人选,只能是赵王一脉。
“都是文宗之后,大魏算落到他们赵王一脉手中去了……”徐夏商颇感无力,如果天子执意要挑选自己的入嗣人选,旁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徐子威已经有两个儿子,天子再拖十年八年,十几岁的少年入承大统,以赵王或徐子威为监国亲王,有何不可?
“一条路走不通,就试试走别的路。”徐子先倒是无所谓,刚刚他确实也动心了,既然没有机会,干脆就直接放弃,反过来他倒是劝慰起满脸失望的徐夏商来。
至于徐子诚那样心怀野望的人,徐子先不记得吴国公一脉是什么下场,似乎是江陵城破之后被东胡杀害,在此之前并没有太大动静,可能是近支宗室,天子也不宜大动干戈,总要顾全亲亲之道和自己的脸面。
徐夏商以宗室长者,大魏右相,海内名儒的身份,在京师可以看尽天下英才。齐王大力推举徐子先之后,他就对徐子先极为关注。
在南安侯府别院的安心习武,读书,在福州周报的文章,河桥一战率牙将迎击岐山盗大胜,然后徐夏商下了一道许他便宜行事的堂札,接着徐子先又是给他极大的惊喜,以团练大胜近四千海盗,斩千级,实在是青年宗室中最为亮眼的存在。
老相国至此才下了决心,天子体弱且无嗣,国当立长君,徐子先袭爵后可以奏请天子授给在京官职,随着老相国历练国政,当面教导,待过两年天子仍然无嗣时,可以奏请公推,立徐子先为皇太弟……
“终究是老夫一厢情愿……”徐夏商摇头苦笑,说道:“人家父子早就打算好了,我在这里操这种心做什么?”
虽然拥立是大功,但徐夏商的身份地位,还有年龄根本无须考虑这样的事情了。其掘徐子先出来,无非是国家重臣和宗室长者的身份,希望能找出一个合格的大位继承人出来。
徐子先的血脉资格够,能力够,操守还要考核,想来也不会太坏,结果却是叫徐夏商无比的失望。
“这路走不通,”徐夏商接着道:“老夫就不替你设法了,免得你更遭忌。留在福建,徐图展布,积累实力,退可造福一方,进可等候机会,这话老夫只说一遍,你自家要记好了……”
徐子先点头之时,徐夏商又接着道:“京师水深,你在睦亲馆等闲不要外出,韩国公那里老夫会招呼一声,袭爵之事尽快办妥,过几天锁厅试后,老夫于政事堂再替你述功,不知道你属意什么位置?五品实职兼南安团练,这总可以办的到。”
徐子先知道这是个机会,徐夏商已经数次请辞,崇德帝再三留人,如果徐子先能留京,老相国可能会再耽搁一两年,如果徐子先外放,徐夏商多半请辞回福州养老,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