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去。”
秦逸猛地抬头,看着我拿着衣服冲他说话,“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你就换吧。”
“出去!”我叫了一声。秦逸拿起未换上的毛衣,出去了。
以前你是鬼,现在你是人,怎么能一样?
我刚换了一半,那个脑袋就又冒了过来,“你屁股果然名不虚传。”
我拿起自己的靴子朝他砸去,他嬉笑着走开了。
说实话,这次穿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面前绒布的宽大夹克,和一条白色的条纹裤子。愣了一阵,接着盘起了长。
啪!一个蓝色的鸭舌帽套到了头上。这种东西,我从来不戴!太老土了。
“戴上吧。”秦逸说道,“你外婆已经被集团研究了三年,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你没听见卓芷雪说外边兵荒马乱吗?你还是隐藏女人身份的好。”
卓芷雪在逃避自己父亲,消息没有那么准确,他们仍然以为,卓国胜在研究人体潜能,但是自己外婆溃散的时间,天朝正在经历十年动乱!
这个时代,燃烧了整整一代人的热血和对国家的热忱。
想起我曾经看到批判宁初云的场面,不由得生寒,这个地方,要是用起道术,自己的下场不会比宁初云差多少。
“走吧。”秦逸说道。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绿军装,看上去个头英挺的他,十分英俊。就是我,肩膀有些窄小,连身上的绒毛棕色夹克都撑不起来。
“依尘,想过别人问你时,你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吗?”秦逸冲我说道,“我要做汽车修理工。知道吗?这个时代,这是个相当吃香的工种。”
“医生。”我回答道。每个时代,都需要我这样的职业。更何况,我有基础。
走了一段长路,我们进了江州市。已经到了傍晚,我的双脚走的生疼,急需要休息,街道四处贴着字条和字报。
一个青年甩着一串钥匙,从我们面前走过,嘴里吹着口哨。
江州市的西郊口,应该是汽车客运站,可现在在我的眼里,却是一所学校的宿舍楼。
面前的青年“噢”了一声,几步爬上了院墙,冲着里面挥舞着手中的钥匙。同时在嘴里起哄。
宿舍楼的底下,正有一个穿着灰军装带着红色袖章的青年,正在冲着楼上宿舍的人吹着小号。看他鼓气吹号的模样,像是同楼上的人赌气一般。
不多时,宿舍的窗户打开,一堆吹奏乐器伸了出来,压住楼下吹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一堆带着袖章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大鼓、手提琴等乐器,站在楼下就开始敲打起来。
爬在院墙的青年的起哄声就更大了。
此时宿舍里泼出一盆水来,浇在那吹小号的青年身上,旁边的同伴就从地上拾了半块转头,朝着上面的人砸去。
“走吧。”我皱了皱眉。剑法过人的我不是害怕,只是讨厌这种场面。
“往哪里走?”秦逸笑道,“这是整个时代的特色。到哪里都一样。我们也去找个袖章戴戴。”
“要戴你戴,我不戴。”我冲他说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谁像你一样瞎胡闹。
“相信我,戴上会比较安全。”秦逸正色对我说道。
我看着墙面上四处贴着的大字报叹了口气,还是先听他的吧,对于这个时代,我一点也不了解。
看着前面又迎面走来了两个带着袖章的青年,秦逸牵着嘴角冲我笑道:“把你的媚术使使。把他们请到小巷里聊聊。”
一脸坏笑的秦逸,果然是个到了任何时代,都是能吃得开的弄潮儿。
没一会,我给袖子上带上了红袖章。“等一下。”秦逸兴冲冲的走到面前,抓起我右胸上的衣服。
“你干嘛?”我心里一惊。
“别动,把它别上。”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领袖头像的红别针按章。
他的鼻息就在我面前,身上的男人气味冲进鼻孔,我急忙红着脸避开,这气味能让我浑身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不应该跟他这么亲近。但是这里没有曹小韵。
秦逸笑嘻嘻的给我带好,看着我尴尬的脸庞,脸上也有些不太自然。“看我,不久以前还说过,不再和你说话了。”
“走吧。”我冲他说道。
我们收拾完毕,正要出去。一个俊秀的青年就撞到我的身上!咵嗒!一个竹篮掉在了地面,几只绿色的金银花从框子里洒了出来,那俊秀的青年见到我们胳膊上的袖章,开始在地上惊怕的叫起来。
叫什么,我们又不是鬼!我瞅了一眼篮子。“你摘草药?家里有病人吗?为什么不去医院里配药呢?”
那青年不住的抖,没有回答我的话。
“这药是她偷的。”秦逸冲我说道。
我心里一惊。看着面前的青年,一点也不像是个贼的模样。“为什么偷呢?”我冲着她问道。
“我妈病了。”那青年胆怯的回答。接着把草药塞进了竹筐。“你们行行好,我求求你们,别抓我回去。”那青年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你把药还回去,你妈的病,我去治。”偷盗可不是好事,反正我救人用些符水便是,也不会浪费时间,更何况,我现在双腿快走断了,必须要休息一下。
“不,不。”那俊秀青年不停的摇头。
秦逸一把拉住我,“别让他还,他还不起。”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要是去还,只怕是要游街。”
有那么严重吗。
面前的青年不住的点头,“是。是。求你们,放过我吧,以后我不敢了。”
“走,去你家,我去给你妈治病!”我说道。
不过是偷点金银花,怎么可能会游街呢?
那青年站了起来,开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我顺便打听了一下大概情况:他母亲是音乐学院的教师,但是现在被打成了黑帮分子,每次去医院,得必须先申请,而且每次看病,还要被人押送。她母亲受不了,每天晚上都咳出血,病也就拖着越来越重了。
“他们说,对我母亲,先进行修正主义,再进行人道主义。”那青年说道。
简直太过分了!
“京平街99号。”秦逸看着院门口的牌子说道,“你母亲什么病?”
“肺癌。”那青年说道,沉下了脸庞。他的家是一栋两层的木制旧房,看上去是上了年头的。
我一脚跟着他走了进去,咯吱一声,脚下竟然是木板。
耳边传来楼上的咳嗽声。听上去,又干又没有气力。
“蔡燕,是你吗?”楼上传来一句问声。
“是。妈,我回来了。”
秦逸和我面面相觑,她竟然是个女孩子。只是她的头,明明是个男孩的模样。
“我本来有长,又黑有长的。结果有一次,去偷草药,刚翻过院墙,就被人现了,他们批斗我,说我和妈妈划不清界限。就......剪了我的头。”蔡燕说着,头就更低下去。
“还好,只是剪头。”秦逸在一旁说道。我捅了他一把。
“后来,我每次出门,他们就堵着我,冲我家扔石头,吐唾沫。”
她冲我们招招手,示意叫我们不要吱声,先去她的房间,我和秦逸走了进去,她的房间十分干净,但是却十分简陋,桌子上除了两本书和一只喝水的白色搪瓷缸子,就只剩下了一张平整而干净的床。
“然后呢?”我和秦逸坐在了床边,继续问道。
“他们停了妈妈的工资,我为了给妈妈治病,只能去卖掉了我的大提琴。那些小将就把我的帽子扔到男厕所里,逼我去捡。”接着捂住脸孔痛哭起来。
她说的我有点不理解,扔进男厕所,就不要了呗。也不用哭成这样吧,实在不行,就找人打他们。我知道这一定是代沟的问题,那个时代的人一定认为这是莫大的侮辱。
“妈妈告诉我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头还会长出来的。总有一天,会结束的。”蔡燕说道,接着看向我,“会过去吗?”
是会过去,不过要十年的时间。我点点头。
“看我,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蔡燕站起来,擦着眼泪,走出了房间。
“走,秦逸,我们去给她买个假,去买个辫子去。”我冲着秦逸说道。
秦逸瞪我一眼,“你疯了,就算是有地方卖,也不会给你。这个时候买辫子,都是给唱样板戏的。”
“什么是样板戏?”
秦逸嘴里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骂我的话。我一把拧住他脸上的肉,“放手!呀!”秦逸叫了一声。
“你说的什么?大声点啊?”我拧着他的脸说道。一股特殊的福尔马林味道传进了鼻子。
这是......那种味道。殡仪馆里能闻到的味道。
“你又不是武斗英雄,问样板戏做什么。你又不懂。”秦逸呲着牙说道。
“嘘。”我松开了他的脸,“这里还有尸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