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啊……”
一声声稚嫩的童音穿透时间的迷雾,在脑海中回旋、放大,冲击着他的鼓膜,让他产生了一种幼年的乔瑞都就在他耳边喊叫的错觉,这是什么时候的声音呢,贴得这么近,叫得这么亲昵,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哦,好像是,他带着乔瑞都去玩儿,回来的时候乔瑞都困了,耍赖不肯走路,他只好背着,却被尿了一后背。也不知道是他小时候育太好,还是乔瑞都育太差,虽然他才比乔瑞都大两岁,却至少高了一个头,乔瑞都很怕他,怕得一直在讨好地哄他,他本来很生气,也没有火。
仔细回想的话,类似这些和乔瑞都像真正的兄弟一般相处的回忆,竟然不少,只是他强迫自己遗忘,不允许自己回忆,越是回想起他和乔瑞都曾经的亲密,他就越是无法接受他们现在的恶劣关系,他更是无法把现在的乔瑞都,和他曾经可爱粘人的“弟弟”联系到一起。
他的童年是扭曲的,但至少和乔瑞都的兄弟情曾经都是真的,他也一度以为,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影响不了他们,可在年少时的某一天,突然之间,在他母亲和乔云凯大闹一场、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乔瑞都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变成了现在的乔瑞都。
他不知道这其中生了什么,但多半是因为,乔瑞都长大了,读懂了父母那辈的纠葛吧。
只是在他内心很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怯怯的身影,一直藏在那里,从未消失过,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称得上幸福的回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挣扎着不愿意相信,乔瑞都真的会害他吧。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好半晌,乔惊霆才放下了手,哑声道:“白迩,你放心吧,我会小心防备他。”
白迩直勾勾地盯着乔惊霆:“惊霆,我也有弟弟,我愿意为了他死,这才是兄弟。”
乔惊霆如鲠在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白迩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意和伤感。
乔惊霆轻声道:“你和你弟弟感情很好吧?他是不是很喜欢粘着你,崇拜你,以为你什么都会。”他越说,声音越小。
白迩怔了一怔,随即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柔软的表情,那是在这个清冷决绝的少年脸上不曾有过的表情,但他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情又重新被冷漠武装。
“为什么进入游戏?白妄,又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告诉霆哥吗?”
白迩静默了片刻:“我不想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我怕你瞧不起我。”
乔惊霆认真地说:“我绝不会瞧不起你。”
“等我杀了白妄,我就告诉你。”白迩目光坚定而隐含杀意,“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乔惊霆点了点头:“不敢忘。”他和白迩约定过,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离开游戏而白迩不能,他要去找白迩的弟弟,如果对方需要,提供帮助。
白迩淡淡一笑:“那就好。”
乔惊霆朝着白迩伸出手:“兄弟,我们一起离开游戏,你带我回家找你弟弟玩儿,怎么样?”
白迩的笑容扩大了,他握住了乔惊霆的手:“好。”
俩手用力交握。
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三天,他们迎来了韩少金的七十大寿。
听闻假面和尖峰虽然没有受邀,但是都送上了大礼,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应该说不敢得罪禅者之心。他们料想尖峰对禅者之心有所顾忌,应该不会在韩少金生日的时候难,所以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杨泰林身上。
再次来到亢金龙,跟往日的宁静祥和不同,今天这个城市非常热闹,到处都跟过节一般喜气洋洋、忙忙碌碌。对比外面的紧张局势,这里简直像个世外桃源。
舒艾看着这情景,想着他们今天要干的事,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还真跟过节似的。”邹一刀笑了笑,“咱们都多久没过过节了?这个游戏里也没有什么时间和四季的变化,想过个年都不知道算哪天。”
“你想过,我们就随便挑一天嘛。”沈悟非道,“反正斗木獬常年飘雪,每天都可以像春节。”
“对呀,那就说好了,等咱们打赢了仗,就一起过个年,真正像样的年。”
众人纷纷附议,都觉得这个提议比喝酒庆功好多了。
过年对于中国人的意义之巨大,没有任何节日能与之相比,他们对回到现实世界的渴望,突然就在“过年”这个点子上有了更具体的表达,也对这个提议有了一种隆重的仪式感,并充满了期待。
受邀宾客们陆续到了,乔瑞都负责接待他们,把他们领到了礼堂的休息室,那里有专门给惊雷准备的单独房间。
门一关上,乔瑞都就有些紧张地问:“你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你呢?”
乔瑞都点点头:“兰蔓也到了,一会儿你们在城内随便逛逛,熟悉一下场地,三胞胎现在就在熟悉那里的图像。”他显然心中也有几分焦虑,不若平时那么游刃有余,毕竟一旦失败,他们这帮人真是不死也要扒层皮,凶险程度不亚于他们曾经任何一场战斗。
“知道了。”
乔瑞都看了看表:“晚宴七点开始,我先去忙别的了。”
“我有个问题。”沈悟非道。
“你问。”
“韩老知道吗?”
乔瑞都没有说话。
“他应该是知道的吧,默许了?”
“韩老不知道。”乔瑞都道,“等我们做完了,他会感谢我的。”
邹一刀挑眉:“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既能控制陈年颜,又能控制韩少金?感情他们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乔瑞都讽刺地一笑,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走了。
邹一刀也用指头指着乔瑞都消失的大门,嚷嚷道:“你们看着没有?看着没有?艹,这小子真是装逼一把好手,我好想打死他啊。”
乔惊霆撇撇嘴:“就那德行。”
舒艾问沈悟非:“你担心韩老会反对吗?”
“不,韩老应该没什么理由反对,我只是……”沈悟非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以韩老的智慧和阅历,不该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也不该让几个小辈在他眼皮子作天作地、搅弄风云,除非,他是真的不在乎。”
“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坐、念经、禅修,可能真的不在乎。”
沈悟非幽幽道:“他要是一直这样云淡风轻下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