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结束了,群臣陆续折返宫中。
燕思空碰上了从前翰林院的同僚,纷纷拉着他聊了起来,他频频回头,去寻封野,却现封野已经被前来恭贺的大臣们团团围住。
一位同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燕大人,快走吧,你现在是挤不进去的。”
梁随得意地说:“你难道不知思空和世子私交甚笃?俩人经常把酒言欢,何须现在去凑那热闹。”‘
“说得也是啊。燕大人先是在世子的家宴上以文采服众,又与世子同征两湖,燕大人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哈哈哈哈是啊。”
燕思空干笑不语。他和封野已经尽量避免在人前显露交情,但京中到处都是耳目,他与封野交好之事,早已人尽皆知,颜子廉虽然并未明说,但让他娶万阳,也是为了进一步与封家缔盟,这一点的意义不下于成为皇帝的女婿。
可他恐怕会弄巧成拙。
好不容易进了宫门,燕思空才找到机会挤到了封野身边,他低声冲封野道:“世子,下官有话想……”
“世子。”赵傅义正巧走了过来,拉上封野就道,“狄将军入京述职,走走走,我带你去拜会。”
封野看了燕思空一眼,“燕大人,回头再说吧。”
“世子……”燕思空急着追了两步,却又担心太过行径突兀,只得看着封野远去,他也被人潮推入太极门,开始随着群臣列阵,恭候皇上。
这样的繁文缛节通常要耗上一整个白天,到了夜幕降临,大宴开始,群臣都已是饥肠辘辘,有气无力了,但他们依旧站得笔直。
直到内监一声喊,昭武帝亲自搀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出来,她雪鬓霜鬟,步履缓慢,再是锦衣华服、敷粉雕眉,也掩不住她的衰弱之气。
群臣下跪,行三叩五拜大礼,山呼万岁。
昭武帝将太后扶上了金鸾宝座,自己则坐于一侧,以示大孝。
直到群臣起身,燕思空才得以抬头看向太后,见其目赤而颧乌,进气慢而出气快,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太后颤抖地抬起手,挥了一挥,大内监于吉喊道:“起,坐。”
群臣纷纷按照品级就座,品级越高的,离皇位自然越近,不过也有例外,封野不过正四品,却坐在了一品大员之列。
燕思空看着封野,坐立难安,心脏仿佛在直往下坠。他有些出神地听着于吉宣读圣旨,讴功颂德,掌心却逐渐冒出了细汗。
于吉读到了对封剑平的封赏,赐其紫绶金印、一品玉带,还有数不尽的财宝土地,因为靖远王战功无数,且位极人臣,已经赏无可赏,这番赏赐怕是绞尽了脑汁想出来的,并由封野代其父领赏。
封野昂阔步地走到金銮大殿中央,不卑不亢地跪下领赏,桀骜与自豪写满了他年轻英俊的脸庞,真是被拥于云端的天之骄子。
梁随悄悄戳了戳燕思空,燕思空稍稍偏过脸,但目光依旧放在封野身上,梁随凑到他耳边:“哎,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其实陛下昭靖远王回京受赏。”
燕思空微微蹙眉:“当真?那……”
梁随摇摇头:“不回来,说要将瓦剌残部赶尽杀绝,还要加固大同防线,难以脱身。”
燕思空沉默了一下,突然贴在梁随耳边,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梁兄,听小弟一句劝,且不要再传言此事,小心惹祸上身。”
梁随惊讶地看着燕思空,但见燕思空 目光冰冷而犀利,仿佛能将人里外穿透,他顿觉汗毛倒竖,他突然意识到,燕思空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书生,要巴结着他和周觅星结识权贵。他怔怔地点了点头,心虚地将目光移开了。
燕思空心中亦有所动。他知道梁随是在套他话,以为他与封野交好,该知道些内幕,他确实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外人。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看来是非常机密了,但他可以猜出,梁随必定是从周觅星那儿得来的消息,周觅星的父亲是顺天府尹,皇帝谕旨要经过道道驿站,顺天府是京师的外大门,进出京师的消息,一向很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