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儒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我究竟把他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江雅儒太痛了。
君卿若能够看得出来,他此刻那种……近乎自虐的情绪。
“我想知道……”江雅儒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究竟把好好一个凉夜,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嘴唇嗫嚅着,颤抖着,目光里沉重的泪光闪烁着,落在君卿若的脸上,像是乞求行刑者,给他一个痛快。
他说道,“我江雅儒……何德何能……”
温热的液体在他脸上蜿蜒滑落,“何德何能……”
君卿若抿着唇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从你离开的那天,凉夜就疯了。易水寒伤了他,我把他留在药庐养伤……但我觉得,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疯了。”
“那孩子从小到大就漫不经心,对任何人任何事,一笑置之,散漫得很……唯独你,被他放在心头,小心收藏,妥帖安放。”
“他抱着你留给他的竹中剑和你留的血书,哭了很久。”
“他破了相,不愿让我医。那么漂亮的人……”君卿若想到了凉夜脸上那道红得猩艳的疤痕,“就顶着脸上的疤……他说脸上就这样吧,尊严都被青霜殿放脚底下踩了,还有什么脸?”
“他眼睛也看不见了,那是他根骨破立后的副作用。原本是能够痊愈的,但他不想看到了,他自封了视觉,他说看不到想看的人,不如不看。”君卿若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垂着眸子,不敢去看江雅儒脸上那悄无声息奔腾的泪。
“是我的错。”君卿若说道,“是我看不了他那个样子了,所以我激他,我怕我如果不激他,那时候的他……似乎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总得让他有继续撑下去的理由,所以我让他努力,只有强者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那孩子说……为了个假瞎子,把自己搞成了真瞎子。他说,他要成为烛龙宫主,少主有什么用,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
君卿若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
听在江雅儒的耳朵里,字字见血,刀刀入肉。
听到君卿若停了下来,江雅儒忍住了喉头翻涌的腥气,压住了胸腔翻腾的血气,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然后呢……”
声音沙哑干涩的几乎不能听。
他没打算放过自己,他在这样近乎自虐的行径中,找到了些许的安宁。痛,反倒能安宁。
江雅儒想,我有什么资格,过得平静安详无知无觉?
“然后,修离来带走了他,把他带回了丹霞谷闭关。”君卿若看着江雅儒,“我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说服了修离,让他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阿九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将信将疑问道,“邪路?”
君卿若点了点头,就看到江雅儒盈满泪水的眼眸蓦地睁大,他那双弯弯的笑眼,蓦然睁大的时候,有一种目眦欲裂的惊痛和绝望。
“炼体一个月,淬骨一个月。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但临渊当时听到这个的时候,临渊说……”
君卿若还没说完,阿九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和当时临渊说出的一样的话语,“生不如死。”
君卿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当时凉夜说的话。
她平铺直叙,一字不漏地说道,“凉夜说,这些日子,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熬。也不太想活,也不太敢死。”
噗一声。江雅儒浑身一震,口中喷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