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所以你就偷偷带着蕴娘上岛,还差点把自己撘进去,是吧?”
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既没有掀桌也没有踢椅子,语气甚至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可杨宜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妧看着在李承乾面前安分乖巧了不少的杨宜歆,忍不住笑了笑,她看向李蕴:“李晶其实是故意将你说的话,告诉万泉的,是吗?因为她知道万泉对你心里一直很愧疚,虽然如今你跟她和好了,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你高兴的。”
说着,她的视线跟李蕴的对上,脸上笑容清浅,语气笃定:“李娘子,其实徐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万泉。我说的对吗?”
李蕴:“……!”
李承乾双手交叉,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我在与不在,没关系的。再说了,宫中虽好,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李承乾后面说的话,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