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到了传说中现那块大石头的后山, 确实是一块石头, 如果不是因为石头上有“苏祸”二字,那也就真的跟世上成千上万的石头一样,毫不起眼。几因为多了“苏祸”二字, 反而成了是传达上天旨意的石头。
苏妧心里有些好笑,上前去看那石头。
石头上的字,应该是刻上去之后处理过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苏妧有些头疼,她确实是想来看看这块大石头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但她更想知道, 这到底是谁放在这儿的。在苏祸这个谣言出来之后, 苏亶其实已经暗中派人到西华观来探观主的口风,几番查探,观主似乎是真的认为这块石头是上天的旨意,并不认为那是有人蓄意为之。
观主不知情, 那么能跟外面的人串通的,就只有送来的那些姑娘了。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儿犯了错,才会送到道观来, 要是寻常人家,犯了错就卖了或是给人为奴为婢,不会送到此间。
因为李晶也在西华观, 所以她才不能女装前来。如果是女装打扮, 再卖一下惨, 估计会更容易靠近那些姑娘。
弯腰, 指腹触及那石头的纹路,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苏妧想:要是她不止会入梦,还会听石头说话,那该多好。
正想着,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苏妧一怔,站起来回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少女看着她,面色不善。
李晶?
乔装打扮,还吃了能暂时变声的药是对的,她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苏妧朝李晶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我与兄长出门在外,路经此地时我忽然身体不适,幸好观主好心,收留我们再次休息半天再离开。我如今好多了,只是兄长一路照顾我太累了,难得安睡片刻,我担心在旁会扰了他,所以出来走走。”
李晶皱着眉头,“这里不许别人乱走的。”
苏妧:“抱歉,我这就走。”
苏妧才走没两步,忽然又被李晶喊住了。
“喂,你站住。”
苏妧脚步一顿,回头狐疑地看向李晶,“小娘子,有事?”
她不喊李晶小师父,却喊人家小娘子,这让原本就对道姑这个身份十分抗拒的李晶,心里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李晶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妧,“你是从长安出来的?”
苏妧点头。
李晶一听她是从长安出来的,咬了咬下唇,她的眉头微蹙着,纠结了片刻之后,又问:“你在长安出来,可曾听说过什么事情?”
苏妧:“长安是天子脚下,每天生的事情不计其数,不知道小娘子问的是什么事?”
李晶愣住,她也是糊涂了。长安那么大,别人听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所关心的事情,在别人看来说不定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即使听说,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妧打量着李晶的模样,温声问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晶沉默。
苏妧见状,叹气了一声。在她看来,李晶不过是个蒙昧少女,因为爱而不得所以迁怒到李蕴身上,以至于后来在永乐园做出了那样错漏百出的事情来。如今想问的,大概也是李蕴和萧锴之事。
苏妧不怕别人别人有心机,她最怕别人没弱点。
于是,少年模样的苏妧叹了一口气,跟李晶说道:“不怕坦白与小娘子说,我也有难言之隐……”
巴拉巴拉。
苏妧开始跟李晶说起了自己其实是女扮男装,她所说的阿兄,其实是她的情哥哥。
“我与三郎是青梅竹马,但因为我是家中庶女,因此三郎的家人不愿意接纳我,还要求三郎娶我的嫡姐,我自然是不愿看着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丈夫,三郎与我心心相印,也断然不愿意娶我的嫡姐。自从亲事定下之后,我天天以泪洗脸。幸好,这次长安地震,到处都乱糟糟的,三郎便趁乱将我带了出来。”
李晶:“……”
随即,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的身世和眼前的这位乔装打扮的小娘子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眼前这姑娘的心上人敢带着她私奔。李晶想,她不愿意私奔,而萧锴,则是不敢私奔。
李晶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羡慕你。”
苏妧看着少女的模样,笑了笑,忽然说道:“不必羡慕,小娘子日后,一定可以出去的。”
李晶却依然叹气,“我还有能出去的一天吗?”
苏妧:“事在人为而已,小娘子怎会说没有呢?”
李晶愣住,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装扮模样的苏妧半晌,忽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姑娘,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求您帮我一事。”
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李晶如今对苏妧是客气多了。
苏妧眉头一扬,“小娘子请说。”
李晶扔下他,“您稍等我片刻。”
片刻之后,李晶急匆匆地回来,她将一封书信递给苏妧,说道:“我知道你出身定然非富即贵,如今纵然跟着心上人私奔,身边定然也有可以跑腿的人。求您帮我将此信件送到谯国公府给他们家的二郎君柴令武。”
苏妧还是有些迟疑,说道:我时候逃出来的,如今家人肯定都在找我,若是我帮你送信,说不定便会被家人现,到时候我与我的三郎,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晶神色哀切,“姑娘,求您帮我这个忙。您若是能帮我,我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若是您都不帮我,我永生永世,便都只能活在西华观这方寸之地中。”
苏妧的模样还是十分纠结,最后,她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将李晶的信件接下,咬牙说道:“行吧,我就当是日行一善,让人为你跑这一趟。”
李晶神色大喜,“多谢。”
苏妧掂量着手中的信件,又有些疑虑,她说:“可我与柴郎君非亲非故,我派人去找他,他若不见呢?小娘子又该如何是好?”
李晶闻言,冷笑道:“他若敢不见,便让您的人告诉他,信件乃是从西华观中送出,他若不能让我满意,我让他身败名裂。”
苏妧:“……”
所以说,来西华观还是对的,一不小心,她好像又知道了另一桩爱恨情仇。
可她关心的“苏祸”大石这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呢!
李晶看着苏妧好像被吓到的模样,身上的戾气消去了一些,好言说道:“小娘子,您会好人有好报的。”
苏妧心想,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等下我就将会你的信件拆了。
苏妧苦着脸,“不必好人有好报,只要别被家人现我的行踪就可以。”
李晶看着苏妧的模样,心底一阵歉意。
苏妧趁着对方还心软的时候,连忙套话。她手往刚才所看的大石指去,问李晶:“那便那块在长安传得满城风雨的石头么?我听说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特别好奇,多看了两眼,你好像都不好奇?”
李晶:“有什么可好奇的,不过是一块平凡无比的石头而已。”
苏妧:“那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李晶侧头,看了苏妧半晌,忽然笑问:“天上掉下来,那地上得被砸下大多的一个坑?”
苏妧“哦”了一声,说道:“那便是地下蹦出来的。”
李晶被她逗笑了,笑了半天,忽然就笑不出来。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的事情其实在出生就已经被注定,无论你怎么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都无能为力。”少女脸上神情落寞,说出来的话也让苏妧心里难得动容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么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