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百里夷望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于百里氏,救死扶伤乃吾辈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长安太久,也该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虽然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里氏的衣钵,也该要找一个有缘人来继承。”
到来这世界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苏妧,一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要离开,人还没走,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苏妧皱着眉头,感情一时占据上风,十分不讲理地说道:“百里伯伯离开就是为了找有缘人吗?可你为什么要找别人,难道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吗?”
百里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勉强算是百里氏的半个有缘人。”
所有的事业,都需要传承。百里氏世代行医,苏妧或许可以学医,却无法行医。
百里夷笑着安慰她,“许多时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苏妧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她红着眼圈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跟着百里伯伯学医呢。”
少女伤心难舍的模样,落在百里夷的眼里,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离开长安这个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这两年越的强烈,若不是三年前苏妧的一场重病,他或许早就离开。而且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后,又重拾了年幼时的爱好,非要跟着他学医。她天分极好,能举一反三,他抱着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导。
可惜,她被当今圣人李世民钦点为太子妃。
百里夷正想着,苏妧忽然仰头,问他:“是因为我被选为太子妃,所以百里伯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吗?”
李世民曾经想召百里夷入宫当太医,但是被百里夷拒绝了。百里夷拒绝的理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个入门弟子居然要给他的杀父仇人当儿媳妇?
苏妧觉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气得呕血。
可百里夷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有的事情,总该要趁尚有精力的时候去做。你虽然年纪尚轻,但天分极好,我的一些医书就不带走了,你闲暇无事之时,不妨拿去看看权当打时间,你应该看得懂的。”
还不等苏妧说什么,百里夷又说:“我已向郎君说过此事,明日便走。”
苏妧:“……!”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苏妧对百里夷这个长辈既难舍又无奈,心里难舍难过的情绪堵着,也没个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儿都不对劲。可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百里夷说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里夷心里添堵之外,也是无补于事。
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睡却无法入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好脾气的人折磨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走之人,更别说苏妧自认脾气不算好。
于是,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被苏妧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错,要不是李承乾因为那个梦就要她当太子妃,百里夷就不会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李承乾的错。
然后,睡不着的苏妧就杀气腾腾地入了李承乾的梦,要找对方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