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到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树叶沙沙的摇曳之声。
世界重新变得稳定。一切都回到了它本有的框架当中。就好像那些噩梦般的狂风暴雨,都从来不曾生过。
烛光下只有我们两人,彼此相对。
“还疼吗?”我愧疚地看着你前胸的衣襟里隐约可见的包扎。我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你的衣襟上。
你说:“不疼了。”你握住我的手。
你说:“琴儿你好好的,我的心,就不会觉得疼。”
我说:“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开或者挡住它呢?你明明可以做到的。为什么要让它伤到你?”
你说:“为了让你更清楚、更直接地看到,所有的杀害,到最后,都会演变成自己的痛苦,都会波及到自己。”
你说:“琴儿,从小到大,你都没有亲手杀害过生命。你不会明白,杀害生命的感觉是怎样的。可是,我知道。我花了太多的时间来学习怎样在一瞬间肢解掉、毁灭掉一个生命。我为此做了太多的练习。所有的杀害,都是相互的。你伤害对方有多深,就会伤害自己有多深。甚至,在你能够伤害对方之前,就先伤害了自己。你的箭会在射穿他之前,就先射穿你自己的心。随后,你会感觉到长久的痛苦。它会一直跟随着你。在许多的黑夜出來折磨着你,让你就连做梦,也会惊恐不宁。”
“琴儿,一个人心里滚涌的杀害之念,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兵器。它总会在你的箭穿透敌人的身体之前,先焚烧你的心。在敌人的痛苦结束之后,你内心的痛苦还会长久地延续。敌人在你面前挣扎咽气的景象,将会蚀刻在你的心底,成为你永久的伤痕。”
你说:“那时,你只想到,是他造成了你的痛苦,你心里想着,只要世界上没有了他,那痛苦也就会随之消失或者大大减轻。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一箭射了出去,被射杀的,却远远不止是他一个人。当你的箭射穿他的身体时,也就同时射穿了姨娘的心,射穿了父亲的心,射穿了全家十五年的亲情,射穿了全家未来的和平与安宁。”
“如果你射杀了他,也就粉碎了你自己许多珍视的、想要保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