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小船划过最后一个弯道,走完了鹿耳门,进入了宽阔的外海,一道分叉的涟漪在船后尾随,这时月亮滑出乌云,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海面上,王大可回头望去,只见一条三角帆船冲出水道,转头向东南面驶去,枪炮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原来今晚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偷渡者。
“少爷,那是谁的船呀,弄得这么大的动静”
“鬼知道”王大可摇了摇头:“不管我们的事,老幺,你来替我掌舵,去安平城,可别走了岔路”
“哎呀,少爷您放心,这段针路我熟得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赤嵌街,锦鲤会馆。
“什么,荷兰人的小船跑了”杜固捂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里面像有两个小鬼在用凿子狠狠的敲击,钻心的疼。
“是的就在刚才”席尔瓦的脸色也难看的很,不过从话语里听不出他的情绪:“那是一条三角帆快速帆船,只能装十来个人,不过最快可以跑十三四节。荷兰人紧贴着水道靠他们的那边航行,被我们的人现时已经走了快一半了。守兵向其开炮,而岸上的荷兰人则开炮掩护,没有月光,船又小,所以”
“就是说你让荷兰人的信使毫无损的跑掉了”杜固心情烦躁的打断了席尔瓦的解释,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烦躁的来回踱步起来:“你曾经向我保证过,荷兰人的船绝对没法从经过水道进出,炮垒足以击沉进入水道的敌船。”
“杜将军”席尔瓦也提高了嗓门:“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炮垒还没有完工,还有两门十二磅炮没有安装上去,试射也没有完成。而且那不过是一条比小舢板大不了多少的快速帆船,关老虎的笼子是无法挡住老鼠的”
杜固与席尔瓦就好像两头对峙的猛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示弱,仿佛下一秒钟他们就会扭打起来。<>最后杜固终于摇了摇头,叹道:“好吧,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炮垒”
“最多六天”席尔瓦答道:“我建议在鹿耳门这边也修建一座炮垒,确保敌人无法效仿我们乘着涨潮偷跑进去。”
“四天,我最多给你四天,人手我可以给你加”
“好吧,那就四天“席尔瓦想了想,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从这里去巴达维亚,再援兵从哪儿回来怎么也要有一个多月时间,我们的援兵早就到了”
“少校先生,你不明白”杜固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口,猛地推开窗户,指着远处沙洲上荷兰人的热兰遮城道:“这是战争,在战争中什么事情都可能生,我带着数千人在万里之外,身边是居心叵测的福建佬和土人,对面是敌人坚固的城堡,你说我可能不紧张吗”
当第二天的旭日出现在地平线上,汤姆逊总督可以从洗脸盆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昨天晚上他整整一夜没有睡,直到看着装载着信使的快船驶出水道,他才回到自己住处,可两眼一合,脑海中就闪现出绞刑架的绳套和刽子手的斧头。是的,求救的信使已经出,可那不过是一条航行近海航线的小船,巴达维亚距离大员港有数千海里,沿途有惊涛骇浪、有土著海盗、还有该死的西班牙人,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生,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至少要派出三条船,分别走不同的航线以确保信息的到达,但现在他根本没有那么多船。
“总督大人”门外传来特勒的声音,汤姆逊总督赶忙随便擦了两下脸:“进来,什么事特勒”
“大人”特勒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
“是城防工事还是大炮的事情”
“不,都不是是粮食,我们必须对粮食管制,对口粮按照人头定量供应”
“不是粮库安然无恙吗”汤姆逊总督脸色大变。<>
“是的,粮库安然无恙”特勒点了点头:“但是里面的粮食是供应居住在城堡和下城区里的人的,明国人进攻普罗民遮街后,将那里的人都赶到这里来了,他们大概有六百人,我们这里的人几乎多了一倍。”
“你是说这是明国人的圈套”
“现在看来是的”特勒点了点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夜里进攻所以准备不充分,可是“
“该死的”汤姆逊低下来头,片刻后他抬起头,低声问道:“那我们能不能把这些人再赶回去”
“恐怕不行”特勒摇了摇头:“要把这么多人从城堡里赶出去,这等于是让他们去死,恐怕会激起他们的反抗,而且里面有不少是商人,会有人向巴达维亚的公司总部提出控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