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将他也一起挑走!”赵有财倒是果断的很。
“是,老爷!”林河水见赵有财如此果断,反倒镇定下来,领着一行人往衙门后的牢房去了。他自小便远涉重洋,在异域谋生,所经历的风险磨难较常人何止多出十倍。因此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团体的成败,固然关乎所面对的环境,也与领为何种人息息相关,若是领像赵有财这般果决往往能绝处逢生,克敌制胜。
铺在地上的稻草充满尿骚味道,没有床、没有窗户、连个装粪尿的木桶都没有,唯有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透气口,一道光柱从外面透进来,照在夯土砌成的墙壁上,显出红黑色。
席尔瓦躺在地上,在这里,时间都仿佛凝固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回忆过去了:他和同伴们被人用枪杆捅着背,抽打着大腿和屁股,赶进这黑暗的牢房,当他被关进来哪会,他还能借助那点光线短暂的看了看四周,但当大门关上后,屋内就一片黑暗了,只有在每天接近正午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光。在这里,他比瞎子强的有限。或者说,他与死人无异,他已经被埋入了地下,只是还有一口气。
“胡安神甫、保罗!“席尔瓦喃喃的念着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探出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夯土墙壁,用指甲在上面刻下一个个名字。他回忆起甲板上的海风、马尼拉城堡里的教堂、故乡格林纳达那陡峭岩壁上的城堡,最后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是胡安德萨尔塞多总督那张严峻刚毅的脸,还有在总督办公室里的那番对话:“在最终审判的时候这些人要自己去面对上帝,现在我们必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他的眼角渐渐湿润了。
“总督大人,如果我没有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呀!把应当怎么面对上帝呢?”
当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的时候,席尔瓦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起初他还以为是一种幻觉,因为除去每天送饭时看守的脚步声之外,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别的声音。他口干舌燥,浑身酸疼,当啊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时,突然起来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本能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起来!”
席尔瓦已经能够分辨出简单的汉语了,他蜷缩起身体,从稻草堆里翻过身来,用戒备的目光盯着进来的几个人,说话的是每天给自己送饭的狱卒,他又脏又瘦,就好像一根竹竿,头上包着一块黑布,下巴留着杂乱的胡须,正躬着腰对后面的几个人恭谨的说:“林先生、赵老爷,贼就在这里!”
“很好!”赵有财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房间里面的气味简直糟糕透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两枚银币丢给狱卒:“你出去吧,我要和他说几句话,然后再提人!”
“是,老爷!”狱卒敏捷的接过银币,辨认了下上面的图案,最后将信将疑的塞进口里用牙狠狠的咬了下,当现上面留下明显的齿痕后,才欣喜的向赵有财欠了欠身子:“多谢老爷打赏!”
赵有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狱卒赶忙退出屋外,这时他向林河水点了点头,林河水回忆的上前一步,用西班牙语对席尔瓦说:“大人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必须老实的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否则你就会被关在这里烂掉,就像地上的这些稻草一样!“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威胁,他还用力顿了顿足,踩了踩地上的稻草。
“水,水!”席尔瓦的口中出嘶哑低沉的声音,林河水回过头向外面喊了一声,很快那个狱卒就提着一只瓦罐进来,放在席尔瓦身旁的稻草堆上。他抢过瓦罐,大口吞咽,水从嘴角流下,递进他乱作一团的胡子里,一直喝到胃部抽搐为止。
“告诉我,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林河水问道。
“购买生丝与茶叶,我们是商人,遇到风暴!”
“撒谎!”林河水打断了席尔瓦的回答:“船上都是士兵,底舱装满武器,你们用什么茶叶和生丝?用火绳枪和长矛吗?”
席尔瓦看了林河水一眼:“士兵们是为了防御海盗,武器是用来交换的商品!”
“用大炮来交换生丝茶叶,大明有这么胆大的商人吗?”林河水冷笑着:“席尔瓦少校,你们此行的目的是福建中左所,和你们交易的对象是游击将军郑芝龙,我已经从你的手下口中知道一切了,是要烂在这里,还是说实话,你自己选择!”
席尔瓦看了看林河水和赵有财,说实话他不太能分得清这两个明国人,在他的眼里所有的明国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低矮的鼻梁、蜡黄色的皮肤、蒙古式的狭长细小眼睛,里面总是闪烁着阴险狡诈的光。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假如自己拒绝的话,他们将会毫不怜悯的履行对自己的威胁——关在这间牢房里像稻草一样烂掉,当然总督大人的命令、王国的安危也会随着自己在这个牢房里烂掉。
“好吧,我说!”席尔瓦低下头:“不过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可以释放我和我的部下吗?我可以为所有人支付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