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何这么说,吕伯奇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像刘成说的跑到渡口那边去的确是安全了,可不战而丢掉所守州县,自己的前程肯定是没了,说不定还要吃牢狱之灾,与死于流贼之手也说不清哪个好,哪个坏了。不过这反倒让他下了决心,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了。不如按照刘成的法子博上一搏,说不定还能从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只有放手一搏了,你回去便依照刘大人所说的做吧!”说到这里,吕伯奇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起来:“不过你做事须得小心,不可让第三者知道,否则本官是不认的!”
“大人请放心,小人明白!”
于何与杜如虎两人拜别了吕伯奇,刚刚出了衙门,杜如虎便问道:“于先生,你方才与吕大人都打着什么哑谜,我怎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呀?”
“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于何笑道,他看了看杜如虎,压低声音说:“大人寄回来的一共有两封信,除了你我都看到的一封还有一封是专门给我的。杜老你莫要生气,并非大人信不过你,而是这等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漏的危险,该知道的时候我一定回告诉你。“
“嗯!”杜如虎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他本能的感觉到在刘成的那封不为自己所知的那封信下面隐藏着一个阴谋,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朝邑,码头。
“下一个,下一个!”看守一边用木勺用力敲打着木桶,一边不耐烦的叫喊道,李自成捧着木碗走到面前,看守在木碗里打上一勺稀粥,又从一旁的箩筐里拿出两个杂粮馍馍。李自成默默的捧着木碗和馍馍走到一旁,埋头吃了起来。相比起几个月前那个野心勃勃的流贼领,他几乎变了一个人。被剃得精光的头皮已经长出了短短的一层头,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缠了一块破布都****着,从头到脚都沾满了煤灰,漆黑漆黑的,只有眼睛偶尔露出一点白色。这是苦役的结果——高炉就好像一头不知道餍足的怪物,每天都要吞下数以百石计的焦炭和铁矿石,这些都是通过水路运到这里,而且黄河一旦封冻,水路就会断绝,而高炉是不可以停产的。因此码头正在加紧囤积封冻季节所需要的铁矿石和煤炭,这些沉重的货物都必须从船上卸到栈桥,然后再运到仓库,最桀骜不驯的犯人就被派到这里来忍受折磨。
李自成吃的并不快,沉重的苦役,粗陋的食物,都消耗了他原本十分旺盛的精力,实际上刘成根本没有特别叮嘱过看守要专门虐待他——每天六个时辰的重体力劳动已经足够了,即使是最健壮的小伙子,在这里也很难支撑超过半年,逃走是不可能的,戴着十二斤的脚镣跳进入冬的黄河水里,还要潜泳个四五里逃出快船的追击,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了。
正如世间万物都有结束一样,李自成终于吃完了自己的晚饭,他有些恋恋不舍看着粥碗,决定将上面的残余的那点粥汤给舔干净,突然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面官靴。李自成惊讶的抬起头,正好看到于何站在自己面前,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来人,把这个人的脚镣去了,让他跟我走!”于何的声音并不大,但充满着上位者的矜持。
“于老先生!”看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个犯人乃是上头叮嘱要严加看守的重犯,您看是不是——”
“无妨,我这里有大人的军令!”于何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在看守面前亮了一下,问道:“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那看守那张胖脸上已经笑得满是褶子了,他弯下腰用殷勤的声音低声道:“于先生,这厮凶狠异常,刚来的时候还打伤过人,要不这脚镣就先别去了吧?“
“凶狠异常?”于何笑了起来:“无妨,在你这里干了几个月下来,就是只老虎也成病猫了,哪里还能伤人,再说我身边这几个护卫也还过得去,快将他脚镣去了。”
“是,是!”看守赶忙哈了哈腰,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弯腰将李自成脚上的镣铐打开。李自成动了动腿脚,仿佛是在体会重新得到自由的感觉,突然,他飞起一脚,便将那看守踹了个跟头。
“哎呦!”看守一声惨叫,于何带来的两个护卫赶忙上前,一人将于何挡在身后,一人拔出腰刀上前,看他手脚迅捷,动作又有章法,显然是个练家子,李自成右脚一挑,便将地上的脚镣挑在手里,准备与来人厮杀。
“罢了!”于何喝住手下,对李自成道:“李头领,你是个豪杰,莫要与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我受刘大人之令,找你有事,你莫要让我为难!“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脚镣往地上一丢:“刘成他在哪里?”
“你随我来!”于何笑着转过身,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李自成也不多说,便跟在后面。一行人穿过码头区,上了马车,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得车来,眼前却是一间位于河边的宅院,约有两重院落,虽然不甚华丽也颇为精致,像是大户人家在外的别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