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难道你以为制军大人动了那几家山西盐商的买卖就能安然退下来吗“刘成反问道:”你应该知道那几家盐商都是通天的关系,若是制军大人能够入阁拜相也还罢了,若是西北之乱复起,那时恐怕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你难道还能安然脱身吗”
赵文德顿时哑然,他很清楚刘成说的都是事实,如果西北兵事再起,杨鹤倒台,那么自己当年建议私自出售盐引的旧账一定会被人翻出来。不会有人想起来正是他的建议才能让明军在西川河打败了神一魁。以明末党争的逻辑,如果你所站的边完蛋了,那么你过去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而且他还不像那些考上了进士的官员有同年和座师罩着,仅仅是一个区区举人的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杨鹤,其仕途绝对是一路黑到底,绝无半点复起的可能。
“罢了”赵文德苦笑着拿起那几张纸纳入怀中,对刘成道:“刘成呀刘成,我真后悔今日见了你。”
“呵呵,赵大人,他日你入阁拜相,满身金紫的时候便会谢我了”
签押房中,杨鹤翻看着赵文德转呈的文稿,脸上神色复杂,赵文德站在一旁,垂手侍立。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杨鹤将那文稿轻轻放下,看着赵文德叹道:“建生,你这可是条险棋呀”
“大人,并非我要走险棋,而是形势所逼呀”赵文德答道。
“当真形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杨鹤反问道:“你应该知道国朝两百多年来,清理军屯的也不是没有,但十之都是惨淡收场,便是那一两个做出点事情的,其后也”说到这里,杨鹤的话语停住了,但他的态度非常明显,并不愿意按照赵文德建议的那样清理军屯。
“大人,您请看”赵文德又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来,正是方才刘成献给他的关于神一魁招抚流民的数据变化,杨鹤一开始还看不太出究竟来,但他能够从一介书生做到二品大员,智商绝对没有问题,经由赵文德稍一解释很快就入了门道,脸色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建生,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还有谁看过吗”杨鹤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显然他不想让第三者听到。
“是刘成刘都司送到我这儿来的,就是被派到神一魁那儿监视其招抚之事的那个人,我已经问过了,他这些东西直接送到我这儿,我看了后就直接来大人您这儿了。”
“是他”杨鹤的脸色变得好看了少许:“那他人在哪儿“
“我方才进来时就让他在大门外等候“
“快让他进来”杨鹤道,随即他又改口:“不要通传,你亲自出去把他从后边小门带进来,记住,换身衣服,莫要让旁人看见了”
“是,大人”
看着赵文德离去的背影,杨鹤霍的一下站起身来,焦虑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起来,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打滚了近三十年的高级文官,经历和位置让他比赵文德更能看出刘成的那几张薄薄的纸片的威力,他甚至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大概推断出再过多长时间自己的招抚政策就将崩溃,而这也意味他本人政治生涯的终结,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到自己儿子杨嗣昌那前途无量的仕途,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