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贵为大长公主,谁又惹着你了?”田氏问道。
阴阳怪气的,哪里还有国母的风范。照理说田家也是世家,虽说田氏眼界短浅,到底还有些底蕴,但可能近年的日子过得太好,她骨子里的尖酸刻薄也冒出来了。
赵平安却不嫌丢脸,自暴其短,“孃孃,这东京城里的大事小情,哪有瞒得过您的?何况,我与穆大将军交恶,他出征,我去相送,他对我不理不睬,却收了旁人的宝剑,市井中都传得沸沸扬扬。咱们是母女,您就不必装作不知,给我留脸面了吧。”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倒把田氏逼得没退路,有些尴尬了。
但想着横竖把话挑明了,干脆“和蔼”地问,“年轻人香三臭两的,到底有什么事闹成这样?我虽影影绰绰听到点闲话,想着总归会好的,也就没提这事,让你烦心。可眼见你现在这气急的模样……跟孃孃说说,真是那穆世子不对,自有孃孃为你做主。”
“不必了孃孃,如今穆家势大。”赵平安喉头滚动,好似硬咽下了一口气。
田氏神情不变,只是因为赵平安说得直白又突然,她没来得及垂下眼帘,因此眼神里那抹阴鸷和恼火,并没有逃过赵平安的眼睛。
果然呀,她没有猜错。赵平安心想。
“穆世子在前线浴血奋战,也是保国为民,这时候自然不能打扰他。”田氏很快软和了声音道,“但功是功,过是过,你是大长公主,还是国公主,大江国独一份的尊贵,谁也不能冒犯。倘或他真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穆侯爷总归逃不过管教不严之责,哀家要把他叫来,好好申斥。”
赵平安眯了眼,出咝咝吸冷气声,貌似因口唇疼痛所致,其实是怕自己笑出声。
大江国赵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如果有眼看到现在这样,估计会在坟墓里捶胸顿足吧?
当初种种政权的设置,就为了防武将做大,造反。结果大江国的武力值在朝廷的种种限制下越来越低,越来越孱弱,连外敌都无法对抗之外,文臣势力还把持了朝政。令整个国家虽富,却是群狼口中的肥肉,谁都能咬上一口,边界不断被蚕食。
后来外患特别严重的几年,穆氏和田氏借机崛起了。特别是穆定之,老奸巨猾中带着强横,回京后渐渐掌握了军中重权,还和士人的精神领袖苏意来往甚密。如今外患更重,穆家意气风,倒有点西风压倒东风的意思了。
先祖们最提防的武将,但最终有可能掌握赵氏江山,不是很讽刺吗?
好在士大夫集团不会轻易败退,武臣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田家,从前还老实,仗着太皇太后在,享受着独特的尊荣,何况还自家肩负着东北地区的防务?如今叶家倒台,田氏也有些不安份起来,特别他们受不了穆氏这种“后起之秀”骑在自家头上。
田家好歹还有个太皇太后了,穆家有什么?又凭什么?
全然忘记了,这花花江山姓赵。
但从另一方面想,也好。
浑水才能摸鱼,都有私心杂念,她才能在夹缝中自保,以致有机会让光明驱散黑暗。
因此田氏一开口,她就知道田家不会容忍穆家再做大的。如果穆远在和大夏的战争大获全胜……那时再动手,田家就真的是退居二流武臣之家了。